第一骄(172)

那个只穿着条白色的里衣,被吊着双手挂在树上的,不正是燕珺儿吗?

但周围的宫人们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就连燕珺儿也眼神淡漠着,任凭大汗淋漓,也不吭一声。

夏娆是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最爱惜名声的,自己被人扒了衣裳这样挂着都要愤怒甚至觉得羞辱,何况严苛礼教下教养出来的燕珺儿?

“爷,这是……”

“太后故意给我们看的。”燕诀淡漠说完,也不顾身边的宫人,上前便要去解开燕珺儿的绳子,却听方才引路的宫人道:“太后娘娘吩咐了,这树上必须挂一个福泽深厚的女子,才能令佛祖高兴,才能为我北燕臣民降下福泽。若是世子爷放下秦王侧妃,那便只能将夏姨娘挂上去了。”

燕珺儿这才发现燕诀和夏娆的到来。

她被吊着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双臂早已麻木,而且这样的‘福泽’,她在西山不知道已经接受过多少次。

可她再麻木,也接受不了在燕诀跟前,如此衣不蔽体,如此被人羞辱狼狈。

“你们不必管我。”燕珺儿合着眼,才咬着牙道。

“太后今儿要罚的,也非你一人。”燕诀淡漠说完,手一抬,便径直将威胁着站在夏娆身后的嬷嬷一掌打得后退好几步。

夏娆趁机踩着廊边飞快到了燕诀身边,燕诀这才冷漠睨了眼这满院子的宫人,道:“太后如此的祈福方式,一会儿,微臣便会奏请皇上,全北燕推行,令所有大臣将家中妻女如此吊挂在烈日下。”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角落盯着的人立即就回去回禀太后了。

夏娆趁机解开了吊着燕珺儿的绳子,瞧见她手腕上触目惊心的勒痕,只暗道太后是个老巫婆,自己为了私欲与人偷欢,自己为了名声杀了姘头,如今倒好,自己的错全怪在了别人身上。

“不需要你假好心。”燕珺儿冷冷睨着夏娆。

夏娆也同样冷淡看着她:“我对你也没几分好心,今儿救你,全因你身上还流着燕王府的血,不然就凭你对燕王府众人做的事,我也懒得救你。”

说罢,夏娆将外衫脱了下来,递给了她。

燕珺儿看着夏娆,脸色微青。

正好前面太后身边的人已经来了。

“太后娘娘在殿里等各位,请吧。”

说着,便使人过来扶起了燕珺儿。

燕珺儿方才还气势凶狠,可到了这嬷嬷面前,就像是见了狼的兔子,瞬间温顺,甚至透着几分卑怯起来。

她接过夏娆的衣裳勉强裹住身子,才挺直了背脊往前走,半点不敢看燕诀,可也知道燕诀在背后看着她,看着她衣裳都不穿的羞耻模样。

燕珺儿的眼泪无声落下,嘴里都咬出几分鲜血的腥甜,才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到了里殿,夏娆见到了一身藏青色绣青花华服的太后时,也只觉得是个穿着漂亮的老巫婆。

夏娆刚来要行礼,就听得太后道:“清平既怀了身子,就不必这般多礼了,到哀家身边儿来。”

“妾身福薄,恐离太后太近,沾了太后的福泽去。”夏娆委婉拒绝。

太后睨着她,神色略寒了几分,这不是夏娆第一次拒绝她了。

太后也不出声,由着她行着礼,只缓缓端起茶盏喝了口,才又跟身侧的嬷嬷道:“这茶有些涩了,今儿泡茶的宫女既粗手笨脚,就使她去佛堂伺候着吧。”

话刚落,站在一侧的宫女便瞬间白了脸跌在了地上,仿佛去佛堂,是比去地狱更可怕的事情。

但她很快就被人给拖走了。

燕诀直起身来,顺带也拉起了夏娆,道:“太后既让你不必行礼,是体谅你,还不谢过太后?”

“是,妾身愚钝,还请太后不要见怪才是。”夏娆站起身来,乖巧的站在燕诀身侧。

太后睨了眼夏娆,便看向燕诀:“燕世子,哀家与你也是许久未见了吧。”

燕诀淡淡看着她,开口:“自从十年前,太后杀了那姓周的逆贼后,就不曾如此说过话了。”

姓周的逆贼!

太后方才还游刃有余掌握着全局的模样,瞬间崩裂,大殿里的气氛也瞬时降至冰点。

燕诀却似乎浑然未觉般,又道:“前些日子微臣还去那逆贼的坟前看过,才知这逆贼不仅坟也被人刨了,连尸骨都被野狗叼得到处都是。他有此下场,微臣想,太后一定很满意,毕竟恶有恶报,天道轮回,正是佛家箴言。”

太后身边的嬷嬷瞧见太后紧握到骨节毕现的手,垂下眼眸轻声道:“太后,这茶涩口,奴婢就给你再换一杯来吧。”

有了嬷嬷的提醒,太后才终于缓过了这口闷气来。

她轻轻抚了下耳旁的发簪,带着长长护甲的手指微微往手里一收,既显得华贵,又带着几分杀气。

“听闻燕世子与南烟公主有些误会,前阵子南烟还求到了哀家这里来,让哀家早些提前婚礼,这样,你们成了一家子,也就好解释些了。不知燕世子,意下如何?”太后浅笑着问。

夏娆有些担心燕诀一口拒绝,当初证据确凿,皇帝都不肯同意退婚,燕诀若是在这儿说了,太后岂不是要趁机给他栽赃一个忤逆圣意,猖狂自傲的罪名?

现在背后还有一个秦王在动手脚,秦王已然视燕诀为眼中钉,若是如此的话……

夏娆想罢,忍不住拉住了燕诀的手,轻轻笑道:“爷,公主不是早早收拾好了院子吗?她若是要提前婚事,咱们王府也能应付得了。”

燕诀瞧着胆小护着自己的夏娆,眼底泛起丝笑意,安抚的回握住她的手,才看着太后,道:“公主既然急着出嫁,微臣自然不敢拒绝。”

“北燕有先例,正室入门之前,不得有妾生子。”太后眼角的皱纹微微扬起,盯着夏娆的肚子,幽幽的笑:“今儿正好,哀家命人备了药,不会让你太痛苦。”

夏娆见她竟是打着这个主意,心思微黯。

燕诀却只淡定道:“但在迎娶公主之前,微臣已经上了奏疏,恳请皇上将娆儿扶为正妻。”

这下不止太后,连夏娆都看向了她,扶为正妻,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燕世子的意思是,要我皇室的公主,与人做平妻?”太后已带着几分不满。

“太后误会了,南烟公主原是藩国太子之妾,北燕早有先例,二婚再嫁者,不得为正妻。此先是微臣疏忽,竟忘了此点,但在请奏皇上扶夏氏为正妻时,已与皇上说明这一点。”燕诀淡淡道。

其实这一点,所有先例,但这么多年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除非谁家长辈十分反对儿子迎娶二婚寡妇,才会搬出此点来做要挟。

太后看着强势的燕诀,和半点不知怯的夏娆,手心的指甲都要掐进了肉里去。

但夏娆不是不怯,是不敢露怯,燕诀这会儿这么不给太后面子,自己若是怯了,岂非是打了他的脸?

气氛僵持着,直到外面来传,说燕珺儿求见。

太后面色一寒,直接道:“她不是说喜欢晒太阳吗,让她在外头晒着吧,晒够了再进来。”

夏娆明显感觉到燕诀身上溢出了丝丝杀气。

夏娆看了看太后身上冒出的那股子戾气,暗自捏破了手里的蜡丸,轻声道:“太后娘娘,外头天气闷热,莫说站在屋外,就是屋子里的人,怕是也要身子不适,侧妃纵然想晒,您纵着她在慈宁宫晒得晕倒了,岂非叫外人误会您是因为秦王殿下追究先帝遗召的事,故意折辱秦王侧妃?”

“亏得你敢说!”太后眼神顿寒,便要起身来责问,但刚站起身,身体便虚软的往后一跌,又重重坐回了远处。

夏娆问:“太后,您这是怎么了?妾身看您脸色发白,额角冒汗,是中暑之兆……”

“快传太医!”

太后身侧的嬷嬷立即道。

太后的脸黑沉着,想说话,却只觉得头晕目眩起来,连带着她身边的嬷嬷也觉得有些不适,但因为距离隔得远些,所以夏娆那几丸分量的蜡丸,对她没有太多的影响,自然也就不会引起怀疑了。

嬷嬷见太后坐在屋子里,都中暑了,生怕燕珺儿真的也跟着中暑晕倒,应了夏娆方才的话,那就得不偿失了,连忙劝道:“太后,不如让秦王侧妃回屋吧,您再疼她,也不能如此纵着她不是?”

太后的头越来越晕,她沉沉的看了眼燕诀夫妇,终是疲惫的合着眼,点点头,并打发他们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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