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天疼得格外厉害,而且密集了起来,钟萸看她疼得脸都白了,赶紧让人把她抬进房间,又着急忙慌地让产婆进去看,大夫们预备好随时接应。
“王妃要生了!”
“有刺客!”
两声同时响起,钟萸强撑着让人关闭内外院门,用巨石封死,再把机关打开,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产房,否则格杀勿论!
发生这种事,钟萸本以为自己会有那种“电视剧的剧情终于出现了”的感觉,但事实上,她和电视剧里的主人公并无二致。
同样担心,同样焦急。
也害怕。
王府院墙虽然坚固,但并不是不可摧毁,护卫们虽然武功高强,但也无法保证完全的忠诚,何况双拳难敌四手。
但这关头,秋姑娘在生产,一点儿闪失都不能有。
他们甚至不能按原计划从王府密道里逃走。
情绪激动到一个临界点,钟萸突然冷静了。
她开始漫天往外头放求援的信鸽,外头陆战和沈夕给她们留了人,只要有一个地方的接到了消息,她们就百分之百能得救。
然后密道也不能放弃,品书自告奋勇地带着求援的信从密道出去,她的目的地是技校,那里除了齐老先生的护卫,还有一票留守的士兵。
目前能走的人也跟着一起走,他们走后,钟萸便下令堵死这个出口,谁也不能从这里再直入王府。
然后就是码头,那里为了严防死守小岛的机密不可泄露,也有几百个训练有素的士兵驻扎。
钟萸已经准备好了信号烟花,这些人虽可以信,但距离远救援效果不佳,而且身负要职,轻易不能动。
最后是各处衙门和城卫营。
这里头鱼龙混杂,她不太信。到紧要关头,实在无人可用她才会动用这些人。
安排好了一切,钟萸全身发麻,头也有些发晕,自己抬手一摸,满脸苦笑。
这关头她居然发烧了。
外院全是一片厮杀声,她有些漠然地听着,辨认着都是谁的声音。
不幸中的万幸,今日旬假,她让老李与何娘子带着三个孩子去外头玩了。
田娘子和楚老汉不住在府里,这个时辰也不是楚老汉往府里送菜的日子。
耳边的厮杀声里,暂时还没出现她身边人的声音。
忽冷忽热地,钟萸浑身都开始颤抖,没人发现她有不对劲的地方。
大家都太紧张了,齐齐盯着黑沉沉的铸铁远院门,有任何一丝晃动都让他们心惊胆战。
还得分神留心屋顶院墙会不会突然窜进来一个刺客。
门里产婆们劝秋姑娘:“王妃吃点东西再使劲儿!”
门外一片嘈杂的兵戈声:“杀!!!”
钟萸擦了擦额头的虚汗,要了一杯水喝下肚,稍微暖和了一点儿。
四处看看,见大家都缩在门边,她勾唇苍白一笑,撩起裙摆堂堂正正地坐在正对大门的台阶正中间。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秋姑娘似乎开始进入产程了,喊声凄惨:“疼!好疼啊!!棠音救我——”
外头厮杀声小了一些,求救的声音开始凸显出来:“开门!救救我们,我们还在外面!啊!!!他们来了!!”
有人听不下去了,正要冲上去打开院门就被一个护卫击晕,钟萸忍着恶心头晕,一指:“捆起来,王府往后不用他了。”
屋里头状况似乎也不大好,热水端进去,血水往外头端,钟萸扫了一眼,顿时感觉一阵翻江倒海,虚汗和耳鸣突然加重,眼前也突然发黑,她费力干呕几下,好几顿没吃,实在吐不出什么来。
秋姑娘第一胎本就难生,状态不好,产婆都急了:“王妃忍忍,再坚持一下!别晕,快给她含片参!”
外头有头投无路的仆役们开始用身体撞门,撕心裂肺地冲里头喊:“开门!开门!!救救我们,钟姑娘!王妃!开门哪,求求你们!!!”
钟萸脸色惨白如纸,却仍旧坐在台阶上岿然不动,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大夫们满脸不忍,却只能连连叹气。
有人劝钟萸喝点药,她看了看给秋姑娘准备的药材,并不多。更多的那部分还在外头翻晒,没有及时带进来。
里头是人命关天,这些药材不能乱动,她还能忍。
外头的求救声不知何时停了,厮杀声却没停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有人窜上墙头,又被后来的人或是砍头或是拉下去,总之没有一个人成功进到内院。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都开始黑了,也或许是她眼前发黑时,终于听到:
“快了快了,看到头了!!王妃使劲!”
“啊——”
“生了生了!王妃快看看,是个白胖可爱的小郎君!”
她撑不住了,脸色发青地晕倒在地上。
第四十九章
“品书姑娘, 王妃那边我去看过了,小殿下没事, 王妃也挺好的,刚醒来看过小殿下就问钟姑娘醒了没,说是若钟姑娘醒了赶紧来告诉她。”
“嗯, 谢过王妃记挂,大夫刚才看过了,我们姑娘只是太过劳累,其他一切都好。”
钟萸昏昏沉沉地听着, 想睁开眼睛看一眼, 可眼皮太沉,她努力了几下却又陷入了昏睡中。
再次醒来看窗外的天色不甚明亮,下着小雨, 也不知道是清晨还是傍晚。外头很安静, 她就着身后的软枕靠坐在床上, 拥着厚实的衾被,摸了摸被子里还有温热的手炉,拿在手里暖着。
似乎是刚穿越的时候才会这样懒在床上什么都不想,自从到了岭南,尤其是断断续续地开战后, 好久都没有这么安心的感觉了。
门吱呀一声, 她转头便对上品书愁闷的眼神,看品书脚步一顿,眼睛骤然发亮, “姑娘你醒了!”说罢,欢欣着把手头的小炭盆放在地上,完全不顾礼仪地飞奔上前查看她的情况。
钟萸含笑点点头,回应她:“嗯,我醒了,没事了。”
品书近前一看,眼睛还红着却又嗔怪起她来,“你怎么起来了,衣裳也不叫人帮你穿上,就穿这么点儿坐着,外头那么冷再冻着不是故意叫人担心么?”
钟萸理亏,任由品书在熏笼上找了一件厚厚的袄子给她穿上,又被她摸了摸额头,再仔细地问了她有没有感觉难受,整个人忙得团团转,手刚从她身上下来,眼睛又看到了自己端进来的炭盆,拍了拍脑袋,“我这记性!”
钟萸歪坐在床上,看品书端了炭盆过来拉了一把矮凳坐在床沿边,从她手里拿走手炉,先是旋转着轻轻敲了几下炉壁,把碳灰经过底部的铁网摇到下头收纳的基座里,然后取下基座把余烬倒到地下炭盆的一边,再装回基座揭开盖子往里头加上精致的小碳条,轻轻扇上几下里头的碳条就燃起来了。
钟萸看得正有趣品书却已经弄完了,给热乎起来的手炉套上保护套,再塞回她手里,瞧了瞧重新活蹦乱跳起来的她,叹口气,叫了个外头的小丫头进来收拾残局,又派了个小丫头去告诉王妃钟萸醒来的事。
小丫头走后,钟萸开问了:“我昏睡时听你们叫秋姑娘王妃,怎么回事?我这一觉睡到王爷他们回来了?”
品书摇摇头,“王爷这会儿估计正在北边打仗呢。册封秋姑娘的旨意是昨儿个送来的,姑娘你那时刚刚昏迷过去,新皇下的旨,王爷差人快马加鞭,就是为了赶在王妃生产这天呢。”
封妃前生的孩子,就算母亲成了正妃,按本朝律例来说也只能算庶子,是没有资格继承王位的。派出那些刺客的人就是打着算盘,要么直接弄死秋姑娘,端了秦王的大本营;要么就让她赶在圣旨来之前早产。
能如此清楚时机,又有能力直奔岭南王府的人,钟萸只能想到山西王,也就是如今的新皇。
时也命也,秋姑娘终究还是有气运护体,连带着孩子也好运地保住了自己的嫡长子身份。
钟萸问:“王爷在北边与谁打?战报送来没有?”
品书道:“战报时跟着圣旨一起来的,王爷和韩将军分两路包抄西南王与北定王残部,目前已经连下了东南四城,在海上击沉了西南王遗腹子逃跑的木筏,叶将军正带着陆战他们追击西南军残部,几位将军都没负伤。”
钟萸眉头一挑:“西南王遗腹子?”
品书提醒她:“瑶姬呀,那个女人腹中的孩子便是西南王的遗腹子,西南王事败前曾派高手从京都把她救出,让他们乘水路一路南下,中途西南王事败的消息传出,瑶姬一行便试图逃往夷人的小岛,没想到楚督军算到他们逃跑的路线,韩将军带水军过去,果然将其截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