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张婷还是镇定的先去游泳,而且竟然游了一个多钟头。照例,进酒店的时候前台是给钰东打过电话的,所以当张婷镇定的出现在钰东的房门口,他冷冷的说了句:“你还真沉得住气。”
“我要离开粤中了,我爸爸病了,可能是中风之类的,说是突然下半身就没有知觉了。我定了机票,明天一早走。”
“哦。”张婷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钰东顿了顿,仿佛是知道过一会儿张婷就要问这些问题,继续说到:“也不知道我爸这一病要病多久,所以我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这个项目。也可能为了照顾他就辞职了,也可能还在这个公司但是去别的项目。这样也好,这样拉开距离,我也不用每天对着她了。”最后这一句,钰东像是对自己说的。
“家里现在有人照顾吗?”张婷觉得那些后话都还太遥远,只关注眼前的。
“有,我妈在。”
“在哪家医院,确诊了吗?有熟人吗?”
“三院,还不知道是什么病。好像辗转找了个熟人。”钰东一边说,一边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张婷,先前他说那些话时虽然没有闭眼睛,但显然没有聚焦,这一眼,眼睛明显是亮了一下。
“我大表哥在三院,回头我和他说一声,说不定用的上。”
“也好,多个熟人多双眼睛。”
“哦,那你回去之前,有人在陪夜吗?”
“我妈。”钰东跟着张婷的话头,自己也思索起来,“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担心这一天会发生,越是怕,越是……还真发生了。”
“哪个老人不生病啊。你只不过早些经历罢了。迟早也会轮到我们。”
“不,你不知道。”钰东痛苦的抽了一口气,“我爸妈的感情不是很好。这么多年其实一直都和分开没什么区别,互不理睬,各过各的。我其实……虽然他们没有离婚,但我其实像是在两个分别的家庭里长大的。你能明白吗?”
张婷忽然觉得那种期盼理解的眼神下压力很大,点了点头。
“我从小就担心,有一天万一其中的一个卧病在床,该怎么办。这么多年过的像敌人一样,我怎么能指望我妈去伺候我爸,尤其搞不好还是不能自理那种脏活累活。”
“我能理解,前几年我爸妈更年期闹离婚,我也担忧过这个问题。我说你们到底想怎样,想我以后接你们过去住,一个接来,一个在家孤孤零零的,还是我一定要买个五房六房给你们一人一间啊。”张婷感同身受的接话到。
“那现在呢?”钰东眼睛一亮,难道同病相怜?
“现在更年期过去了,就凑合凑合过了。”
“我就没那么幸运了,从我记事开始他们就吵架,后来就冷战,分居很多年了。”
张婷停了嘴,不想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转而问到。“那你回去估计要陪夜吧?”
“不知道,应该会吧,也可能会请护工,我把钱都准备好了。”
“哎,独生子女,没有钱可怎么办呢,我们爷爷辈的人走的时候,五六个儿子女儿,媳妇女婿一起上,有个三个月,所有的人就都怨声载道精疲力尽了。现在爸妈这代,只有一个孩子,如果没钱请护工就真的要了命了。”
钰东又亮了一下眼睛,看着张婷,觉得一个年轻女孩能想到这些实在是稍微早了点。
“你这些东西怎么办?”张婷的思路全然是一副管家的架势。
“先存一部分在同事那,过一阵子如果不回来,就寄回江州去。我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钰东向后仰了仰,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
“你要不要早点休息?”
“怎么睡得着。”
也是,张婷叹了口气,顺手就拿了一本没收起来的书翻了起来,这个动作在现下这忧郁的空间里显得特别的不合时宜,连钰东也被惊动了,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张婷抬起头来,柔和的看着钰东,“你不希望我走吧?”
钰东没有回答,张婷继续说:“我知道你肯定是睡不着的,我晚一些再走吧,我想你现在一定希望有人陪着。”
钰东动了动嘴,停了一会儿,悠悠的说:“谢谢你。”就闭上眼睛靠着床头迷糊了起来。
一直到快要十二点,张婷看钰东似乎是睡着了,就蹑手蹑脚的起来。刚要走,就被钰东从被子下面伸出来的手抓住了衣角。“周末,你会回亭湖吗?”钰东说。
“我,再看吧,我这周末,江州还有点事儿……”张婷支支吾吾。
每一次离别,我们都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第18章 独子的重负
熟女追男十八招之第九招:长途奔袭
其实没用多久,只经过一天的心理斗争,张婷就定了回老家亭湖的机票。
“你真要回去?”马哲八卦道。
“恩,赌一把呗。”
“婷婷,你可要想好啊!女追男虽然隔层纱,可是如果他不爱你,就算追到了,你也不会幸福的。”自从张婷说出早就知道他的底细,马哲对张婷的称呼,就变得亲昵了很多,在没有别人的时候,也会不自主的撒个娇什么的。
“我只要他从了我,我又没说非要他爱我。”张婷不以为然。
“……”
看到马哲被自己憋得没话说,张婷嘿嘿笑了出来。可是她心里却有一点淡淡的苦涩。他不爱我又怎样,我又何尝会爱他?只是征服与相伴罢了。爱情?以前那些男孩子追我的时候,哪个不是要死要活的,后来怎样了呢?即使是追到了,还不是会离开,还不是会变心。
在张婷的眼里,回亭湖是一次赌注,难得庄家开了盘口,平常想赌还没得赌呢。小说、韩剧里不是常这么演:但凡谁谁生病了,遇到挫折了,感情就该突飞猛进了。这应该是一个坚硬的男人最容易柔软的时候,尽管在江州张婷确实有些事情,而且还是非那两天做不可的事情,张婷还是放了江州的鸽子。
下飞机以后,张婷发了条消息给钰东:“我回到亭湖了。”
一分钟后,回复发来:“下午我去找你。”
钰东约张婷在城西的沃尔玛见面。他到之前,张婷已经百无聊赖的逛了两三个钟头的街,只是在接到约见的短信后,才从商场里出来,站到了冬日暖暖的阳光下。钰东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商场门口正在低头玩手机的张婷。她穿着一件天蓝色收身的毛呢大衣,背着一只松松垮垮、快垂到膝盖长度的桃红偏紫色单肩布包,这搭配既随性又和谐,在马路上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土的掉渣的亭湖女孩中,显得格外的耀眼。他们之间只隔着不到十米宽的两个停车位,但钰东一点都不着急走过去。大概注目礼真的会给人带来压力,张婷忽然不自在的抬起头来,也看到了钰东。两个人微微相视而笑。
钰东穿过拥挤的人群走了过来。那阳光下鲜艳色彩堆积出来的温馨感便一扫而空了。因为他们开口说的,是充满着战斗气氛的家乡话。在老家,显然这样说话才更合时宜。
“脸盆、拖把、抹布……”钰东边走边碎碎念着需要买的东西,张婷则跟在旁边默默的走。车是他推,要买的东西是他定,刷卡也是他自己刷。在普通朋友的关系定位下,她也不好去探病。总之她起不到任何作用,但是钰东显然还是很高兴,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他爸的病似乎已经稳定下来了。
的确,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钰东爸爸的病没有伤及意识,只是忽然就从腰部以下失去了知觉,等同于瘫痪,而且高烧不退,危及生命。钰东回来之后,家里才算有个拿主意的人,火速的用了很贵的药。张婷来的时候,虽未确诊,但重症监护红牌已经摘掉了。而且,几天的时间,已经足够他找护工、找亲戚来帮忙。钰东虽然没有兄弟姐妹,但他爸爸有。人手的问题已经解决。
钰东所承受的压力是不言而喻的。
哪怕对父亲的苦痛心如刀割,也绝没有一分一秒的时间留给你去耽搁。作为唯一的儿子,这一切生杀予夺的决策都要一力承担。或许你觉得生杀予夺这个词有点重了,可是,用什么药、用什么疗法、花多少钱,都要家属的签字,父亲的性命和之后的生活质量,绝不掌握在他自己手里,而是掌握在医生和你这个钱袋子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