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之后,槐树的背面走出另一个人,步履蹒跚,带着酷炫的墨镜,黑色的口罩掩盖了他的神情。
他哑着嗓子喊道:“姐姐……”
在餐厅里刚坐下的曾葭狠狠打了个喷嚏。
岑潇关切地说:“你已经打了好几十个喷嚏了,你确定没事?”
曾葭摸了摸额头,说:“冷水澡洗多了,有点发烧。”
岑潇看着窗外尚未融化的雪,这个天洗冷水澡?
“岑潇,你和冉夕没什么吧?”
岑潇笑容一顿。
“当然没什么了,不包括我们分手那天……”
“那就好,你不能对不起小海。”
“你和傅海的感情真好,说实话,我有点嫉妒你。”
曾葭惊讶地看着他。
岑潇失笑道:“怎么?你不相信?”
“不,我只是意外你会对我说。你没必要嫉妒我,在小海带你来我面前时,他已经在你我之间做出了选择。”
“是吗?我似乎应该感到荣幸。”
曾葭突然问:“你还记得任参吗?”
岑潇一愣。
“我相信他没想害我到那样的地步,他从巷子里把我抱进医院时,一举一动都是心疼,直到他扔了戒指,我们承诺老死不相往来时,他对我仍然愧疚。”
岑潇说:“我记得。”
曾葭继续说:“我恨死了孟东蒯,但我其实不太恨任参,也许我潜意识里根本不愿意相信他害过我吧。我曾经真的喜欢他,他善良,富有同情心,对生活怀有勇气和向往。”
岑潇他无力地发出一个声音:“哦?”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我们相交一场,我希望你永远是那个好心的任参。岑潇,小海很依赖你、信任你,但你对他呢?爱情不是单方面的保护,也不是一厢情愿的付出。”
岑潇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这个笑容中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悲凉。
“谢谢你,曾葭。不论过去和将来,现在你对我说这些话,我非常感激。我真的喜欢傅海,你相信吗?越和他相处就越喜欢他,喜欢到自惭形秽……”
曾葭觉得太肉麻了:“这些话你应该留着对当事人说。小海主意很正,他喜欢你一定因为你值得他喜欢。你们会很幸福的。”
“但愿如你所说。没想到你我之间有这样的一天。”
曾葭看了看表,说:“我得走了,薛简同志特别叮嘱,我不能和你这个豺狼虎豹待时间太长。”她起身时突然眼前一黑,歪倒在椅子上,岑潇扶起她,疑道:“你身体素质挺高,怎么会……你还是去医院看看。”
“我没事。发烧了而已。好了,我走了。”
“曾葭……”
岑潇跟了两步,最终没有追上去。他回到座位上,呆呆地坐着,仿佛曾葭还坐在他的对面。
“薛简说的对,我是豺狼虎豹,我是人渣。”
第55章
今天是娃娃登台表演的日子。
音乐会晚上七点开幕,现场座无虚席。娃娃弹琴的时候,十指翩飞,像跃动的精灵。
曾葭坐在全场最好的位置上,身边不乏大家,他们全神贯注,眼含热泪。她听不出所以然,只是莫名地觉得心中难受。
一曲毕,娃娃起身谢幕,炫目的舞台灯齐刷刷打在她身上,掌声雷动。
曾葭捧着一束风信子走到舞台一侧,吉恩比他快了一大步,从另一侧走到娃娃身边,将火红的玫瑰虔诚地放到她怀中。
娃娃无比惊喜:“你不是明早的飞机吗?”
吉恩说:“我提前坐船来的。演出很精彩,但有一个小瑕疵。”
娃娃笑:“回去你教我。”
曾葭把花束交给舞台助理,在愈发热烈的掌声中黯然离开。
在音乐厅门口,曾葭遇见了欧洲。
欧洲高兴地问:“你也来听音乐会?”
“嗯,一个朋友在场。你呢?”
“我和我丈夫一起来的。”欧洲前后张望一番,有些难为情,“全都是婆婆的意思。他不见人影儿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几个演奏家下车入场的时候,他脸色突然不对,像躲什么似的。”
曾葭想起刚才意外撞见的熟人,说:“我冒昧地问一句,你爱人是不是姓石?”
欧洲很吃惊:“你认识她?”
曾葭沉默片刻,说:“偶尔有来往。”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欧洲第三遍看表之后接到了她丈夫的电话,说有事已经走了。欧洲表情很失落,但是声音没什么情绪:“没关系,我遇上一个朋友。好,我这就回去,妈那边我会挡着的。你放心吧,她老人家不信你,难道还不信我?”
欧洲挂了电话,说:“曾葭,我有点事,我们改天再约。”
她小跑着远去,棕色的长裙卷起一片早熟的枯叶。
第二天,曾葭正式在策划部介绍了薛简。
周周红着脸说:“头儿,昨天副总已经来过一趟,大家都认识了。”
“希望大家以后精诚合作。不过,薛总最喜欢和我过不去,你们千万别站错队啊。”
晓浓嚷嚷道:“这太难抉择了吧!”
薛简说:“诶,差不多了。大家各自忙吧。二宝来一下办公室。”
二宝茫然地坐在曾葭对面,问:“头儿,有任务给我?”
“霖市分公司的筹备案已经过董事会了,这事你知道吗?”
二宝说知道。
“你在公司是老资历了。我想调你去分公司,薪酬待遇比现在低一些,但是从部门组建到运行都由你自己做主,对你而言有更大的发展空间。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这个选择有风险,去不去由你决定。”
二宝被这一番话震得手足无措,这些日子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情,他没有心动是假的,但真没想到能落在他头上。
“我很感激曾总给我这个机会,但我听说第一批调任的名额很紧张,各个部门都在争。咱们部门据说已经内定了小韩。”
“韩邛专业不如你,经验也不足,他暂时不适合这份工作。如果你之后想调他去做项目,那完全可以。”
“但是,小韩和林小姐……”
薛简不耐烦地说:“你就说你去不去。”他指了指曾葭,又指了指自己,“你不知道你后台多硬吗?”
二宝受到鼓舞,说:“好,我一定不辜负曾总的期望。与其坐守其成,碌碌无为,不如开疆拓土,死也死个痛快!”
薛简打趣道:“咱们这儿真是藏龙卧虎。”
二宝憨笑道:“薛总过奖了。”
“你回去和晓浓他们交接一下工作。”
二宝走到门口突然停下来,转过头说:“薛总,公司有几位同事让我问问,您结婚了吗?”
曾葭一口茶喷了出来。
二宝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明白什么了?”薛简非常迷茫,“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曾葭说:“在这个部门,你永远猜不到他们下一刻的想法。不过……”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这让我想起我上大学时,你去学校找我,很多小姑娘缠着我问你是谁。”
薛简惆怅地说:“可惜……”
“可惜?”
薛简摇了摇头:“你真准备让我替你做工程监督?”
“你都发话了,我当然得给你递梯子。”
“其实,做什么无所谓,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
曾葭正要说话,韩邛闯了进来,薛简一看见他就想起林隽的不要脸行为,对帮凶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你进总监办公室不知道敲门吗?”
韩邛焦急地说:“刚才林总打来电话,说您弟弟出事了,请您去一趟医院。”
傅海不知何时来了璋海,在夜店里买醉喝到酒精中毒,如果不是林隽路过搭救,他估计就交代在那儿了。曾葭把傅海狠狠地训了一顿,又对林隽表示感谢,让林隽受宠若惊。
曾葭去护士站办了手续,回来时正看见薛简拎着饭盒站在病房门口,面色铁青。
曾葭推开门,问:“你怎么了?”
病房里的傅海和林隽面色大变。
傅海虚弱地说:“姐夫……”
林隽惊道:“你叫他什么?”
这一问在他看来很有必要,但在场几人都愣住了——傅海一直叫薛简姐夫,这么多年,叫的人习惯了,听的人也丝毫没觉得不妥。
半晌,傅海笑着说:“也对,你和许懐姐已经分手了,那我以后怎么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