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伤害?林隽攒了一心窝子火,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我告诉你,他的存在就是对我最大的伤害!你肯低眉顺眼和我说话了?在公司会议上你怎么对我的?你这两副嘴脸难道不嫌恶心吗?”
曾葭说:“我只是就事论事,你找的方案华而……”算了,眼下不是辩解的时候,她提起力气继续说:“这些恩怨有的是时间算,现在你能不能抛开我们两个人的事情,好好谈一谈薛简?”
林隽想,你是代表薛简来的,怎么可能抛得开?
她似乎连日累坏了,看起来很虚弱,嘴唇上还残留一星茶渣。
他看着她,渐渐觉得空气有些热。他突然产生了一个荒诞的想法,这个人,这个处处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女人,如果在他的床上卖弄乞怜,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风情?仿佛耳边炸开一个雷,林隽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恶念陡起,指着屋内的大床,说:“这样吧,你主动脱衣服躺上去,把我伺候高兴了,我就捐肾给他。”
曾葭失笑:“你在说什么?”
林隽下意识地感到害怕,她的眼睛里有波涛翻滚,目光就像那一天擦过发梢的飞镖。
“林隽,这样没什么意思。”曾葭垂下眼睑,表情和语气都没有想象中的暴怒或屈辱。“你不觉得这种情节电视剧都不拍了吗?”
“你不是一心救他吗?”
“你把我想的太伟大了,我做不到这个份儿上。如果我答应你,等将来薛简知道了,他会把你换给他的肾掏出来扔了,这样我们都得不偿失。你为什么不提一个立竿见影的要求?”
他们对峙了三分钟,林隽先败下阵来,说:“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林隽的想法没有得逞,但他却很高兴——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无私的感情?曾葭对薛简不过如此。
“不过,我真搞不懂,你这副贞洁烈女的模样到底是怎么演出来的?你好歹是一个十八岁就堕过胎的女人。”
曾葭的手上沾着亲生骨肉的血,这件事已很久没有人提及。她憎恨那段屈辱的经历,她恶心那颗父不详的受精卵,但她真的爱自己的孩子——这份爱发生在她见到死胎的那一刻。
那是一个女孩子,长大后一定会很聪明、漂亮
何萘说这不是你的错,医生说你是受害者。但那个孩子呢?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却因为母亲的迁怒被剥夺了生命的权利。曾葭不后悔当初的选择,但她的遗憾和心疼也丝毫不作假。
这些话她没有必要向林隽说。
她的无动于衷让他非常恼火:“那个孽种该不会是薛简的吧?我听说薛简之前那个女朋友和你是同学,你还是他俩半个媒人,这就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啊。”
曾葭咬牙说:“你的想法还能再无耻一点吗?”
“谁无耻?”林隽悠然自得地捂住肾。“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曾葭不说话。
“我问你谁无耻。”
“……我。”
“你什么?”
“我无耻。”
林隽指着落地窗,说:“你出去拦住一百个人,对每个人把这话说一遍,我会考虑你的提议。”
林隽站在窗边朝下看,曾葭在璋海的高楼车马中显得太渺小。她像机器一样挡住过往的行人,在陌生人看怪物的目光中说出那几个字。傍晚斜阳璀璨,他看不见她的神情。渐渐有路人驻足,指指点点,有人还拿出手机拍照,起哄声响成一片。曾葭用胳膊挡住脸,笨拙的动作显露出她的无措,但她还在继续拦、继续说。
林隽心头一窒,给助理打了电话:“你去酒店门口,把拍照的人处理了,这件事不许传出去。”
曾葭说完一百句我无耻,回到酒店却找不到林隽了。她气得牙痒痒却无计可施——林隽是个无赖,这一点她早有领教。但薛简的命攥在这个无赖手里,她别无选择。
此时天已经很晚了,她和往常一样去医院,意外撞上林隽和冉夕。这几天薛简的主治医师一直很忙,护士好不容易得闲整理了他的随身物品,让家属来确认领取。
护士拿着一个精致的红木梳,这是薛简唯一攥在手心的东西,他使了很大的力气,攥的死死的,梳篦戳破了他的掌心,沾着褐红色的干涸的血。
冉夕摇摇晃晃地哭了起来,说:“薛简,你真是个傻子。你怎么这么傻呀?”
曾葭说:“恕我直言,这里有你什么事?”
冉夕说:“这是我和薛简的事。护士小姐,这把梳子他准备送给我的,谢谢您。”
护士说:“您太客气了。”
冉夕要将梳子拿走,但曾葭先她一步抢了回去,死活不肯交给她。两人争执许久,直到林隽开了口:“曾葭,不就是个梳子吗?你想要我让人买一箱给你,你千万别因小失大呀。”他话里有话,曾葭有求于他,满心不甘地将梳子交给了冉夕。但她还不忘宣战:“等薛简醒了之后,你会知道这不是你的。”冉夕本来就情绪激动,被她一气,哭着跑走了,连探望薛简的正事都忘了。
林隽笑道:“这么一对比,我倒觉得你向来对我的态度很友善。”
曾葭试探着说:“既然你来了医院,那不如……”
林隽二话没说,掉头就走。
“林隽……”
曾葭茫然无措地站在走廊上。
出来倒水的孙医生旁观了这一幕,默默地折回办公室。
第41章
这些日子,林隽仗着那颗有用的肾,对曾葭颐指气使,无所不用其极。过了几天,他特意申请出差,软磨硬泡地把曾葭带到了海边,美其名曰要为即将开始的海滨项目做市场调查,实际上就是让曾葭为他的消遣打下手。然而天公不作美,他刚换上泳衣出来,头顶黑压压的一片乌云渐近,没多久就下起了雨。
林隽不死心,推着一身休闲装的曾葭,说:“你先换泳衣,这个季节天气一阵晴一阵阴,说不准你换完衣服就停了。”
曾葭抬头望了望天,说:“算了吧林总,你看云彩就知道,这雨不到明早停不了。”
“你还会看天象呢?”
林隽嘴上说着不信,瓢泼大雨浇在身上也冷得难受,只好带着曾葭去了附近的海景别墅。
“你先洗澡。”他拧着湿漉漉的衣服,“家里没你的换洗衣服,只有乔乔和冉夕的,你愿意将就哪个?”
曾葭打了个喷嚏,在洗漱间里转了一圈,说:“没关系,有烘干机,我身上的衣服不用换了。”
林隽抱胸倚在浴室门口,问:“你有洁癖?”
曾葭刷的一下拉上门。
洗完澡后,曾葭头有些晕,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简单吃了几块饼干就上楼睡觉了。然而在陌生的空气里她根本无法安息,一闭上眼睛就看见薛简七窍流血的凄惨模样,辗转到了晚上,她心里烧得难受,起来倒了杯水喝。林隽坐在客厅里正无聊,听见动静抬头看了看她,说:“你给我弄点儿吃的。”
曾葭从背包里翻出两包压缩饼干,扔了过去。
林隽面露嫌弃,说:“冰箱里什么食材都有,你给我做顿饭。”
“我为什么要给你做饭?”
林隽挑眉道:“怎么?你不愿意?”他心里生气,但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慢悠悠地他捂着腰,说:“如果饿坏了我的身体,那你说薛简怎么办?”
曾葭觉得心累,问:“你成天用这一招不腻吗?”
“腻不腻不重要,有用就行。”
曾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身进了厨房。
林隽撑着手肘远远看着她,这种感觉很奇妙,有人为了他夤夜洗手作羹汤。他见过母亲做饭,也吃过年糕做的饭,但他从来没见过谁能在烟熏火燎里露出如此专注虔诚的神情。
他好奇地问:“你还给谁做过饭?我的意思是除了你家人。”
曾葭答道:“薛简和娃……他前女友。”
林隽不服气地问:“她前女友凭什么?买一赠一?”
曾葭一怔,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林总,你觉得我对薛简很好?”
“没错。”
“薛简的前女友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她一直是我最爱的人。最初薛简在我的心里根本不能和她比。”
林隽觉得有意思:“那后来呢?”
曾葭笑道:“后来,我们三个人谁对谁都越来越不好了,谁都越来越不是东西。到如今……算了,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