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宝几个资历老的员工有苦难言。
周周试探着问:“曾总,这个方案毕竟是林总拿来的,他的意思是让咱们照着用。林总可是董事长的儿子呀。”
“出了事情我担待,你们就说慑于我的淫威,不得不违心做事。”
“……”
“在正式开始工作之前,我要强调一下纪律问题,这个月全勤奖一律取消,除了韩邛之外,每个人绩效评分扣两分。”
有人想要反驳,被同事瞪了回去。这个总监看起来不是软柿子,这一出赏罚,看似声色未动,其实精明得很。
“我不喜欢兜兜转转,今天我们把话说明白。你们不用给我杀威棒,也不要各种试探。我的工作要求只有两个字——靠谱。以后但凡在这间办公室,我不希望出现今天会议开场的状况,一群领域内的高级人才围成一圈,半天没一句话落在点子上。如果谁对我、或是对公司的人事安排有意见,也不要和自己过不去,工资、奖金和事业毕竟都是你们自己的。我如果真看我不顺眼,就换点儿高明的手段,比如投毒。”
“……”
曾葭让出位置给韩邛主持会议。
韩邛第一次被委以这样的重任,又接收到几位同事鼓励的目光,十分兴奋,说话都带着颤音。
曾葭也参与讨论,她话不多,众人没有紧张感和压迫感,但只要一开口总落在最关键的问题上,说得大家心里亮堂堂的。每提出一个新意点,韩邛就忍不住看向曾葭,一直看到她不耐烦了:“我说这个项目由你负责,你就可以拍板决定,你再看我,那我就出去了。”
众人都笑了。
林隽正在办公室里无聊地转笔,冉夕走进来,说:“听说策划部这两天都疯魔了,整幢楼就数他们来得最早,走得最晚,一个个满面红光。”
“他们在忙什么?”
“我哪里知道呢。二宝原本对新总监很有意见,现在张口闭口咱们头儿。曾小姐真不容小觑,不止策划部,这段日子但凡和她有工作接触的员工,都被她收的服服帖帖。”
林隽冷笑道:“她是薛简的朋友,能是省油的灯嘛。”
听他提起薛简,冉夕很难过:“配型结果出来了没有?诶,阿隽,咱们找个时间一起去看看他吧。”
林隽浑不在意:“等有空的吧。准备准备,马上开会。”
冉夕不再强求,她虽然关心薛简,但他躺在病床上,什么也不知道,是否去看他没有任何意义。
林父作为董事长,一般不出席这种级别的事务会议,但这是曾葭在公司首次独当一面,他破例出席,想考察考察她。
策划部由晓浓作为发言人,她刚说没几句,林隽脸色就不好看了。等她介绍完,其他部门的几个领导纷纷点头说好,林父也露出赞许的目光。
林隽算是知道了,曾葭一点儿也不把他放在眼里。在台面上他们平起平坐,他只好转头质问员工:“之前我交给你们一份策划案,让你部门酌情修改,你们就给改得面目全非了?”
二宝腿都在打颤,忙解释:“林,林总,我们,我们没改啊。”
冉夕问:“没改?难道我会记错自己的方案吗?”
晓浓说:“我们总监让重新做一套方案,您的那个没用上。”
曾葭干脆地说:“大家有话好好谈,希望某些领导不要以身份压人。”
林隽讥笑道:“曾总真是自信,您的方案难道会比冉夕的出色?千万别弄得公司下不来台。”
“两个方案选取了不同的立意,没有高下之分,但新的方案更符合语境。林总,策划部不是我的一言堂,现在的方案是大家集思广益的结果。”
林隽立刻对二宝、韩邛几人说:“听见没有?如果这个项目砸了,你们都给我卷铺盖走人。”
曾葭严肃道:“在座每个人都是孟致的人才,不是你林家的长工。我的人是去是留有我和人事部说了算。林总如果对我们的工作有什么建设性意见,请拿出说服大家的理由。不然,您独善其身就好,我听说财务部上下最近忙得焦头烂额,您倒是清闲得很。”
林隽想骂人,财务部乱起来是因为谁?要不是有人捣乱,公司能出问题吗!
“公司不允许跨部门管理,我的财务部就算被人砸了,也不劳曾总您费心。”
“我还以为您不知道规矩呢。”曾葭原话还给他,“就算我们一个个江郎才尽,也不必林总辛苦普度众生。”
“你——”
“行了。”林父被他们吵得头疼,“你俩像什么话!”
冉夕不愿见曾葭咄咄逼人,说:“我们联系的设计团队也认可了之前的方案,经曾总这么一改,后续工作就乱套了。”
林父问:“不是都还没定吗?怎么就和合作方谈妥了?你们财务管这些做什么?”
“也不是谈妥了,只是彼此有意向,赵恒工作室在全国都数得上名号,我认为不能浪费这么好的资源。”
韩邛主动开口说:“赵恒和冉秘书是校友嘛。不过您不用操心,昨天曾总已经派我和史安蓬协商,他很乐意参与我们的项目。”
人事部蓉姐连忙问:“你是说英籍华裔史安蓬?那个设计天才?”韩邛点了点头,蓉姐激动地抓住曾葭的手,兴奋地说:“曾总监,你们太厉害啦。这么大的腕儿都能找来!对了,能不能让他给我签个名啊,我女儿收藏了史安蓬所有的作品集,他是我们全家忠实的粉丝啊!”
“……”
曾葭笑道:“我正想跟您说这事呢。史安蓬脾气古怪,我们部门压力也很大。人事部在这方面很有经验,不知道您能不能出两位同事帮帮忙。”
蓉姐幸福得差点昏过去。
散会的时候,林父拍了拍曾葭的肩膀,鼓励道:“面面俱到,有能力,有魄力,好!有你这样的人才在,我也不是不能早日退休嘛!”
林隽长这么大,从来没被父亲这样夸奖过,心里又是嫉妒又是无奈。他仿佛感到全公司同事的目光都在他和曾葭之间打转,这种环境让他无比压抑。反正最近公司的关注点都在策划部,他索性就旷了工。然而躲什么来什么,他正和年糕一起吃牛排,接到林乔的电话,说医院传来消息,他和薛简配型成功了,林父做不了他的主,让他自己决定。
年糕说:“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你们毕竟是亲兄弟嘛!”
“你知道什么!”
年糕从未被他这样呵斥过,眼圈立刻红了,林隽只得赔礼道歉,她脾气不大,立马就笑了,说:“你需要好好休息,这不算小手术了。”
林隽气得把叉子凹断了。
“你认为我应该把肾给薛简?”
年糕连连点头,她一直很善良。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不做?”
林隽很失望,你就丝毫不替我考虑吗?
他的失望没持续多久,曾葭就找到他了,准确地说是求到了他面前。林隽现在看见她就有气,故意和年糕亲密喂食,耍赖说:“我的确答应配型不错,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一定会救他?”
曾葭被气得直跳脚。
林隽自顾自享受烛光晚餐,晾了她两个多小时。直到年糕小声提醒道:“她好像有些不对,我们要不要叫医生啊?”年糕对曾葭的印象局限于踹飞肇源的那一记旋风腿,一个如此骁勇的人突然显得孱弱,让人放不下心。林隽朝曾葭看去,她坐在不远处的桌子上,扶着一杯茶,微微低着头,脸色苍白,唇色比脸色还白,眼睛似乎已睁不开,深深的黑眼圈清晰可见。
他心里一紧,擦了擦嘴,说:“她死不了。我突然想起有些事,先让人送你回去。”
年糕没有多虑,乖巧地离开了。
林隽走过去扶了曾葭一把,将她带到酒店套房。
他站在落地窗前,目光森冷,心中既觉得意又感讽刺。
“你之前想到会有这时候吗?”
曾葭头晕乎乎的,说话也没什么力气:“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来找你。”不必林隽开口嘲讽,她自己都觉得无地自容。“我知道你的拒绝在情在理,但是……”
“你这么想?”林隽有些惊讶,“你赞成我拒绝?”
“我……”
林隽讥讽道:“原来你也是双重标准的人。”
“如果你们易地而处,肾也好、肝也好,薛简一定不会吝惜。林隽,如果你冷眼旁观,他也许很快就没命了。他从没做过伤害你的事,你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