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容像一把刀子割裂他的皮肉。
大外甥旁观许久,饶有兴致地望着薛简远去的背影,揶揄道:“你拒绝我这么彻底,该不会有心上人了吧?”
这么直截了当的说话方式很合曾葭的喜好,但她没必要对外人交代自己的情感历程。
“谢谢您的关心,但我不喜欢别人过问我私事。”
“你可真无情。”
“我和您本来就无情。”
大外甥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他和曾葭目前没有密切交往,与其说对她有感情,不如说有兴趣,而兴趣尚未发展为感情时,往往风一吹就散了。实际上,昨晚敲开曾葭家的门,看到一个容貌气度丝毫不逊于他的男人,大外甥已然矮了一截。
但是,他还是有些失落,说:“丑话说在前面,你不要指望我从此默默守护你,我不是痴情悲催男二,咱们各自拜拜吧。”
他要走之前,曾葭突然叫住了他,说:“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我想了一晚上,就是没能想明白您喜欢我什么。”
“不要妄自菲薄嘛!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被你吸是因为,嗯……我想主要因为你的气质。”
“什么气质?”
“你给人的感觉就是……哎呀,该怎么描述呢?奥,大概你看透世界,但不理世界,你自己开心就好。”
“恕我冒昧猜一猜,您想说的是放荡不羁爱自由吗?”
“……也可以这么解释。”
曾葭第一次收获这样的评价,无法辩清他是褒是贬,心情很复杂。
“我觉得您误会我了,祝您一路顺风。”
晚上薛简回来,神色如常,只是在饭桌上旁敲侧击地询问情况:“你今天相亲怎么样?”
曾葭:“相你个头的亲。他回欧洲了。”
薛简不禁雀跃起来:“真的?”
曾葭一脸懵:“你态度变的真快啊。”
薛简清了清嗓子,笑说:“我就是太意外了,那你和他……”
曾葭放下筷子,郑重道:“先不说我不喜欢他,如果和他好,我就得去欧洲定居。作为一名党员,我必须为赤色江山奋斗终生,怎么能屈从于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
薛简:“……”
我们不是在说谈恋爱的事吗?
第35章
中秋假前,警局通知薛简准时到解放军医院体检,作为他回归警队的最后一道安检。
薛简第一时间将好消息分享给曾葭。本来两人约好一起去沉香阁看薛简的爷爷,这个计划如今泡汤,曾葭便把中秋假销了。为此,经理狠狠表扬了她一通,然后委派她随身招待来酒店拍广告的一个魔鬼明星。大明星和传闻中一样的颐指气使,和她约会的林隽眼神时不时落在曾葭身上,这让她无法容忍。中途林隽接了个电话,心情变得很糟糕,踹翻了红酒桌,大明星立马拉过曾葭挡在身前,香醇的红酒全溅在她脸上。
林隽阴着脸扬长而去。
大明星优雅地理了理披肩,吆喝道:“赶紧把这些都给我收拾了!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曾葭:呵呵。
当天,她被大明星找茬灌下了两瓶二锅头、雪碧兑啤酒,吐得昏天黑地,她能直着走出酒店已然惊掉了一地下巴。经理于心不忍,叫了辆车把她送回了家。
薛简架着她回到卧室,一跟斗栽倒在床上。
“你怎么喝成这样了?”他有些生气。
曾葭醉醺醺地嘟囔:“客人……客户应酬啊!我告诉你,我被你大哥害惨了。”
“林隽?他见到你了?”薛简有些急了,“他没招惹你吧?”
“嗯?你说谁啊?”
薛简替她脱下外衣和鞋袜,拍拍她的脸,无奈地说:“起来,洗个澡再睡!”
曾葭摇了摇头,打开他的手,像打蚊子似的。
薛简看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实在不忍叫醒她。他打来一盆热水,简单用热毛巾给她擦了擦,然后蹲在床尾替她洗脚。“丫头,你又瘦了。”他掬一捧热水划过她的脚踝。“回了重案组以后,我们的收入会高一些,你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他把洗脚水倒了回来,想给她盖上被子。然而他的手刚碰到床沿,熟睡的曾葭在梦中发出一声惊叫。她扭曲着身体,瑟瑟发抖,手指死死地嵌在枕头中。他摸了摸她的额头,湿漉漉的全是冷汗。他微微打开窗户,把她揽在怀里,小声说:“丫头,睡觉吧。”曾葭身子不着痕迹地颤了颤,接下来果然安静许多。
曾葭宿醉苏醒,喝了两杯解酒茶,被薛简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
饭桌上,薛简告诉她:“今天晚上我不在家吃饭。”他微微抬起眼皮,解释道:“林隽知道我要回警局,在越人歌设宴给我庆祝。”
“黄鼠狼给鸡拜年,拉倒吧。”曾葭头更晕了,“你信他有这么好心吗?”
林隽最近频繁出现在曾葭面前,举止轻浮,造成了不少麻烦。她本来对林隽的印象就不太好,如今对方在她心里就是个情感混乱、品德败坏、奢侈浪费的坏分子。
“我是他亲弟弟,他难道还能十面埋伏诱杀我不成?”
薛简因为停职一度受到林家兄妹的嘲笑,好不容易有了个扬眉吐气的机会,曾葭阻拦不了他。
林隽的确没安好心。
薛简在越人歌的包厢里待了十分钟就恹恹欲睡了。林隽把他面前的香薰撤了,伙同三两朋友将他搬进另一个包间,柔软大床上的女孩穿着性感睡衣,千娇百媚地伏上他的身体。她的手搭上他的扣子,突然被另一只手抓住了。女孩一愣,举着手机拍照的林隽也一愣。
薛简从床上坐起来,皮笑肉不笑地说:“多谢你的美意,很可惜,我对女性的□□过敏。”
“……”
“大哥,这些乱七八糟的迷香迷药没有正经来源,你当心点儿,千万不要走岔路。”
薛简神色清明,哪有半分迷醉之态?他笑着摇了摇头,掏出藏在袖子里的风油精,林隽见状,只能咬牙切齿地让他离开。
第二天下午,医院尿检发现薛简服用了兴奋剂。
陈队勃然大怒,一巴掌甩在薛简脸上,大骂他不是东西。
“你居然敢嗑药!你处分条例白背了?”
薛简捡起化验单,跌坐在椅子上。
他做事一向认真,这几天入口的东西格外慎重,哪怕是昨天在越人歌聚会,他也滴酒未沾,最后盛情难却才喝了一杯茶。
茶?林隽?
他的模样让人看了于心不忍,医生问:“你这几天有没有接触奇怪的人?”
薛简神色灰败。他连连摇头,辩解道:“不,一定是你们弄错了……”
医生越发确定他有苦衷:“小薛,你可不能犯傻呀。”
薛简无从解释,化验三次结果都一样,他也解释不清楚。好在他只是服用少量药物,情节不严重,罚款之后拘留五天,派出所就通知家属把他接回去了。
他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曾葭背着包跟在后面。
拘留、罚款,这是普通公民涉毒的处理方式,薛简还有一重附加处分,他被开除了公安队伍。
曾葭又心疼又生气,心疼他壮志难酬,落魄至此,又气他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接下来的几天,他们一直无法好好相处,有时候薛简喝醉回家,像蚯蚓一样瘫软在床上,有时候倒在地上,浑身酒气熏得她不断发火,他也生气地吵。
这样复杂的心绪伴随了她好几天,以至于有一次她给高尔夫球场送红酒时,有位客人在背后喊了她十几遍,她也没有听见,直到同事踹了她一脚才回过神。
吴市长走近仔细打量她一番,诧异地说:“小曾,真的是你!”吴市长一度非常欣赏曾葭,此刻看见后辈前途不如意,他不自禁想到年轻的自己给领导拎包擦鞋端茶送水的经历。“我还记得老许的豪言壮语,他说你曾葭将来一定比我强。小曾啊,你看看你现在……”
曾葭说:“我让您失望了。”
阿红瞠目结舌,问:“天哪,曾儿,你吹的那些牛逼都是真的?”
“你猜一猜。”
阿红觑着她的脸色,问:“你今天心情不好吗?”
曾葭说:“不太好。”
阿红取笑道:“那个林总没来缠你,你想他啦?”
曾葭说:“有这个原因。”她摩拳擦掌,手骨咯吱咯吱响。“我特别想弄死他,结果他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