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含霜面上不显,只是轻笑了一下:“夫人的名讳我们还是避一些好。”
见苏含霜完全不往她的思路上走,宝红急得一跺脚:“她就是了破落侯府的嫡女,等老侯爷死了,身份地位和咱俩有什么不同,你还在意这些干什么!我们应该合计一下,少爷将这个男人接到府里是干嘛的。”
苏含霜拢了拢衣袖:“可能是想考验一下夫人吧。”
宝红细细品了她的话,恍然大悟:“定是这样了!少爷将他接近府,就是想试探他和顾玉妩到底有没有奸情!”
“别想了,我观夫人是个守妇道的,肯定不会在伯府乱来的。”苏含霜又拢了下袖子,“太冷了,我要睡了,宝红妹妹也快回去吧。”
宝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拧着眉慢腾腾地出了苏含霜的院子,望着她的背影,苏含霜轻笑着阖上了房门。
顾玉妩和萧无恪也该就寝了。
趁着萧无恪去换衣的间隙,顾玉妩飞快地踢掉鞋子,先爬进床里侧躺好。
萧无恪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顾玉妩裹着大红的喜被,严严实实地将自己捂在拔步床里侧,除了几缕墨色的发梢什么都看不见。
他哂然一笑,抬腿上了床,伸手便扯她身上的被子。
顾玉妩吓得瞬间坐起来,牢牢抱紧被子:“夫君,你要做什么?”
“盖被子。”
顾玉妩从被子里抽出胳膊指着床脚:“那一条被子是夫君的。”
萧无恪落在她伸出来的纤细胳膊上,果然上面还穿着中衣。他连看都没看她指的方向,便说:“那条被子薄,冷。”
新婚床上只放了两条被子,一条是顾玉妩盖着的鸳鸯戏水纹的,另一条就是昨夜萧无恪盖的龙凤呈祥纹的。两条被子做的大,是给两个人一起盖的,因此一薄一厚,好根据室温换被子。
顾玉妩赧然说道:“那我们换一下吧。”
她说着,就将身上的被子推给萧无恪,起身去拿床尾的被子。
她穿的中衣雪白,上下两截,伸手拽被子的时候,不小心露出了一段纤细雪白的腰肢,萧无恪面无表情地挪开眼:“你不冷?”
顾玉妩总算将龙凤呈祥纹的被子抱在了眼前,她摸着薄薄的一层棉絮,笑的牵强:“不冷,刚刚好。”
萧无恪便不再说话,熄灯开始睡觉。
深夜,顾玉妩冷的睡不着。
她蜷着身子缩在里侧,心道明天一定让廖春给她重新换一床被子。
身旁的男人好像已经睡着了,一丝声音都没有。顾玉妩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只能借着清凉的月光看着他微微起伏的胸口。
她看着这抹照进来的月光愣神一会儿,才发现今天的床幔又忘记放下来。
新婚房间里的床幔也是大红色,分两层,里面是一层水红色的薄纱,外面一层是绣着团簇富贵牡丹的厚实帘子,放下来能抵御不少寒气。
顾玉妩将目光放在床幔的系带上,昨晚她因为没放床幔,大早上就被冻醒。今天她盖的被子本就薄,要是再不放下来,怕是一宿都不能安睡了。
她又看向旁边的男人,他还是平稳地呼吸着,这么安静,肯定睡着了。
想到这里,顾玉妩悄悄坐起来。
她从被子里钻出来,慢慢挨到萧无恪边上,再吃力地伸出手跨着他去勾床幔的系带,但是勾了几次,总是差那么一点点摸不到。顾玉妩只好又往前挪了挪,她一只膝盖已经跪在了萧无恪的被子上,这次两只手一起用力去解系带,还好很顺利,系带总算解开,床幔层叠着放了下来。
拔步床里连月色都挡住了,漆黑一片。旁边的男人呼声平稳,仿佛没有醒,顾玉妩舒了口气,缓缓往回抽身——没抽动,卡住了。
头发好像勾在了什么地方。
她狐疑地皱起眉头,实在想不出床上有什么能勾住她的头发。她便顺着那缕头发往前摸,然后在一片漆黑之中,摸到了一只手。
那只手里正攥着她的发梢。
顾玉妩愣了好一会儿,才清了清嗓子,低声问道:“夫君,你醒了吗?”
“嗯。”男人声音低哑,似乎带着不满。
萧无恪确实不满,他刚要入睡,旁边就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接着他这便宜小娇妻便起床越过他不知道在做些什么,那一头长发也不知道拢好,有几缕落在他的手背上,像是挠痒痒一样,在他手上划出一股子烦躁。
他握住这缕发丝,痒意才消停。
顾玉妩讪讪说道:“床幔刚刚没有放下,夜里会冷,可能吵到你了……”
“你不是不冷吗?”萧无恪懒懒开口。
顾玉妩噎住,她想起睡觉之前那番对话,没想到这赵无恪记性这么好。
“两个选择,和我用一床被子,或者喊你的丫鬟给你换被子。”他又开口道。
顾玉妩一时心中挣扎,她想让廖春给她换床被子,但若是这样,赵无恪会不会觉得她厌烦他……
萧无恪却没这么多耐心给她,他正困得很。见她没动作,他抬起手,仿佛要将她揽进怀里。
顾玉妩见状,也顾不得多想了,她迅速撩开床幔朝外间喊道:“廖春,给我换床厚被子来!”
萧无恪懒懒勾起唇角,就知道她会这样选,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第6章
今日是三朝回门,顾玉妩梳妆的时候,廖春贴在她耳边细细禀道:“奴婢刚刚去表少爷那里看了,虽还在昏睡,但是面色好了许多,身上也被打理得干净整洁,那三个婆子虽然糙一些,但是照顾表少爷确实尽心。”
顾玉妩点点头,魏景在这平阳伯府里养病,是祸也是幸。赵无恪既然不愿放他,能将他护在眼皮子底下已是最好的结果。
她收拾妥当,萧无恪早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他穿着一件月色的圆领袍衫,袖口绣着云竹的暗纹,身姿挺拔,容色白皙,竟让人觉得有些清隽。
顾玉妩摇了摇头,从前倒是没发觉这混货有这么一股子气质,这大概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吧。
马车驶向靖文侯府,临近侯府的时候,路边的街景渐渐熟悉起来。顾玉妩撩开帘子看着外面,略微出神。
几日的功夫,她竟然真的成了出嫁的妇人,嫁给一个她厌恶至极的纨绔浪荡子,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她放下帘子,自嘲地一笑,没什么值得自怨自艾,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
靖文侯府到了,一直在马车上闭目养神的萧无恪总算睁开眼,他神情恹恹地跟着顾玉妩走进侯府,后面的随从拎着礼紧紧跟进来。
“姐姐!”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从屋里冲出来,他一把拉住顾玉妩的手,“你有没有受委屈?”
少年虽喊顾玉妩为姐姐,身量却比顾玉妩要高,身形清瘦,面容和顾玉妩有着七分相似。此时他正一脸紧张地将顾玉妩来来回回地打量,没发现什么伤后,才略微松一口气。
“玉植,我没事。”顾玉妩轻轻一笑,少年正是她的亲弟弟,顾玉植。
顾玉植的面色依旧绷得紧,姐姐虽没受什么伤,但是却清减不少,他将视线转向她身后的男人身上,目光厌恨无比。
萧无恪挑眉,这个小舅子不好相处啊。
老侯爷早已经坐在正堂等着他们。他年事已高,时常会犯糊涂。自从顾清阳出事之后,他糊涂的时候越来越多。
“祖父。”见到老侯爷,顾玉妩先行了大礼,才泪眼婆娑地上前握住他的手,“祖父怎清瘦许多?”
老侯爷拍着她的手背,笑得面目慈祥:“小妩儿,你去哪里顽啦,怎么这么久没来找我要糖吃?”
顾玉妩知道他又犯糊涂了,连她出嫁的事情都忘记了。她擦了下眼泪,笑着说:“祖父,我嫁人啦。”
“嫁人啦?”老侯爷懵怔一会,才看到她身后站着一位月色袍衫的青年,他松开顾玉妩的手,朝萧无恪招招手,“我的小妩儿是嫁给你了吗?”
萧无恪走上前,也朝他行了一个礼。
“真好呀。”老侯爷忽然笑得格外欢快,“我们小妩儿眼光好得很呐。”
顾玉妩扯着脸皮勉强地笑了笑,祖父糊涂的真是越发严重了,连曾经擅长的辨人识人的眼光都没有了。
老侯爷说了没几句话,眼皮就开始耷拉,他年岁太大,时常陷入沉睡。顾玉妩给老侯爷掩好被子,吩咐人将他推回房间休息,又对着常伺候老侯爷的嬷嬷细细叮嘱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