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什么?”赵无恪忽然睁开双眼,声音还有些沙哑。
顾玉妩瞬间回过神,她最近大概是精神太疲累了,竟会被这下三滥的东西迷了眼。
她迅速调整好表情,温婉地说道:“我听他们说你在这里钓鱼,现在快要入冬了,天气寒冷,我来给你送条绒毯。”
萧无恪看了一眼她手里鸭卵青色的绒毯,朝她伸出手。
顾玉妩犹疑一下,没有递给他,她走近,将绒毯铺开亲手盖在他的腹部,细白的手指不小心撩过他的衣带,她浑然未觉,仍在妥帖地给他整理好四周,防止风从边角吹进来。
萧无恪看着她,眼眸微眯。
顾玉妩整理完这一切,才试探地开口:“现在天气愈发寒冷,我昨日托人回去看望了外祖母,发现外祖母染了风寒,久治不愈,让人甚是忧心。外祖父去的早,她又刚失爱女,如今只惦念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便是她的孙儿。我已经嫁人,想回去日日守在床边已是不合规矩……”
萧无恪没说话。
顾玉妩只好接着说道:“我们已经成婚,日后必然是要一起好好过日子的,两个人在一起要长久,便是要相互信任,夫君可还记得曾经答应过我的事情?”
萧无恪还是不说话。
顾玉妩看着他的表情,不是生气,也不是同意,她只好再接再厉:“我表哥体弱,夏天的时候都要抱着手炉,大夫曾说,他若是不好好调养身体,是个早夭的命,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我不愿夫君与他出事有干系……”
“顾玉妩。”萧无恪忽然打断了她的话,他从竹椅上坐起,绒毯滑落,堆叠在他削瘦的腰际,他将它挑到地上,才弯腰俯视着她,一双眸子里含着不耐,“你会不会有话直说?”
顾玉妩怔了一下,下意识开口:“你什么时候放了我表哥?”
萧无恪满意地点点头:“下次有事情,记得直说,拐弯抹角得听着累。”
顾玉妩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他病得太重了,八成要死了,我正让人治着。”萧无恪回忆昨晚上福来跟他说的。
一听到魏景性命垂危,顾玉妩顿时焦急起来,她明显不相信萧无恪的后半句:“怎么会要死了?你给他用的什么药?”
看到她眼睛里的不信任,萧无恪眼尾轻挑:“下午我把他弄进府里,你亲自去看。”
听到他说的话,顾玉妩一双娇媚的杏眼看着他越发狐疑,她也不好反驳,便说:“谢谢夫君了。”
她起身准备离开,看到被他掀落在地上的绒毯,犹疑了一下,又捡起来给他盖上,暖融融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距离太近,萧无恪都能看到上面一层细小的绒毛。
这样看还是挺乖的。
顾玉妩整理好,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又专注地钓起鱼来,最终还是按住心底的怀疑,决定等到下午再说,便轻轻走了出去。
天色擦黑的时候,廖春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小姐,表少爷来平阳伯府了!”
顾玉妩没想到赵无恪这一次竟然没有骗她,她随手拿起一件薄夹袄穿上,就跟着廖春来到魏景这。
赵无恪将魏景安排在一处客房,虽然地方偏僻,但是收拾的干净整洁,她赶到的时候,就看到矮墩墩的福来在掐着腰指挥:“以后你你你,你们仨,就专门伺候他,听到了没!”
他指的是三个粗壮的婆子,看到倒是规矩听话。
见到顾玉妩来了,福来忙换上笑脸,朝她行礼:“夫人,表少爷奴才一直悉心照料着呢,刚刚大夫才走,说身子开始康健了。”
顾玉妩点点头,便直接去进了房间。
这一见,她的眼泪差点落下来。表哥比分离时瘦了整整两圈,外衣皱皱巴巴没有及时换洗,脸上还有青色的胡渣,此时正在昏睡,眼底更是青黑一片。
福来后脚跟进来:“表少爷病的重,吃着药也常常陷入这样的昏睡,大夫说不碍事,以后就好了。”
顾玉妩冷着眸子,没有说话,他们明显没有善待他,但她没有拆穿福来的话,至少现在表哥在她眼前了,只要不死,一定就能恢复如初。
她唤来那三个婆子,挨个叮嘱了一番,现在天色已黑,她不便多待,只好不放心地离去。
回去的路上,廖春忐忑地开口:“小姐,这里是您的夫家,表少爷在这里,会不会……”
顾玉妩眸光微凝,廖春的担忧不无道理,但是现在让表哥回魏家,外祖母看见了这样的他怕是要心疼死,她不忍外祖母再受忧虑,说道:“先让表哥在这里养一段时间,稍稍恢复再让他离开吧。”
她俩回到院子的时候,萧无恪已经回来了,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饭桌前。
“快去开饭。”顾玉妩对廖春吩咐道。
萧无恪撩起眼皮扫了她一眼,她正含着笑意,感激地看着他:“我刚刚去探望表哥了,谢谢夫君。”
平心而论,她丝毫不感谢他,表哥这副样子可是拜他所赐。可是得提防他以后再对表哥下毒手,所以她才虚与委蛇地表示感谢。
萧无恪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她可真得谢谢自己,要不她表哥就让赵无恪那小子整死了,他现在不仅救了她的心上人,还把他搁在了她身边。想到这,他饶有兴味地打量起她,想从她脸上瞧出点恋人久别重逢的喜悦。
顾玉妩被他看得别扭,面上虽笑得得体,但袖间的玉手却紧紧捏着帕子——真想抠出他的眼珠子!
作者有话要说:
萧无恪:“我喜欢给自己戴绿帽子。”- -
第5章
晚饭很快摆了上来,她和赵无恪面前放了两盅熬煮到奶白的鱼汤。廖春摆好碗筷,朝顾玉妩说道:“少爷下午钓了两尾河鱼,厨娘说这河鱼做汤最是鲜美,这两碗鱼汤她熬了一个时辰,您和少爷快趁热喝吧。”
萧无恪这才收回那股视线,看向眼前热气腾腾的鱼汤。
顾玉妩也跟着敛好情绪,压下了心底那股莫名的恼意。
两人开始用饭。萧无恪饶有兴味地拿起勺子尝了一口鱼汤,然后失望地蹙眉,土腥味太重了。
鱼这种东西,还是洮州望河里的好吃,望河靠近山脉,河水清冽,出的鱼甚是鲜美。他嫌弃地放下勺子,食欲消失殆尽。
顾玉妩却吃的认真。
她咬了一口八宝珍饺,慢慢嚼着,细细咽下去又低头喝了一口鱼汤,奶白的鱼汤在她的唇上晕了一下才消失。她的吃相斯文又优雅,不愧是安京城声名远扬的名门毓秀。
萧无恪斜斜地靠在椅子上,欣赏起来顾玉妩的吃相,直到顾玉妩越吃越慢,最后放下手中的竹筷:“夫君,你总看我做什么?”
她虽在笑着,但是笑意浮在表面,细细探究,还能看到她眼底的不耐。
“我很饿。”萧无恪开口道。
顾玉妩看着他面前分毫未动的碗筷,面上笑得体贴:“可是饭菜不合口味?夫君想吃什么,我让厨娘再做一些罢。”
萧无恪却将视线落在了她眼前那一小碟白丝奶酥上:“吃那个。”
顾玉妩喜甜食,尤其爱吃奶酥,因此每次饭桌上,在她面前都摆着一道精致的小甜点。今日这白丝奶酥是廖春之前吩咐厨娘特意做的,上面撒着一层酸甜可口的甘莓,顾玉妩还没来得及尝一口。
她忍着心中的不舍,将奶酥端到萧无恪面前:“夫君快吃吧。”
萧无恪便拿起奶酥边上配的叉子,浅浅尝了一口——奶味很浓郁,但是太甜了。但是他没有放下叉子,在顾玉妩眼巴巴的视线下,将奶酥吃的一点不剩。
……
“你听说了没?”平阳伯府的小跨院里,宝红压低声音对苏含霜说道,“少爷今天将一个男人带进了府里。”
此时夜色已深,苏含霜已经换下了规矩的襦装,穿着一身杏色的中衣刚准备入寝,却被宝红唤了起来。她眉眼清凌凌地凝着宝红,也不生气,静静等待着她的下文。
“那男人一进府里我就派人去打听了,你猜他是谁?他竟是顾玉妩的表哥!”宝红的眼睛里压不住的兴奋,“据说和顾玉妩青梅竹马,他们俩肯定有奸情!”
宝红是妓馆里长大的,**那天被赵无恪瞧上,直接抬进了府,也算是飞上枝头做凤凰,她庇着妓馆里的一众腌臜事,也受着妓馆里暗中的帮扶,因此她打听出来的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