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担忧的神色,离忧叹了口气,而后挣扎着坐起,用嘶哑的声音问道:“我不是说过,永远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吗?”
阿箬咬着嘴唇,看着憔悴的他,终于哀哀道:“可是,我又怎可将你的生死置若罔闻?”
忽然,离忧一伸手,按住阿箬的头,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他单手抱着阿箬,许久都没有说话。
而阿箬,虽惊讶于他此时的举动,却还是倚着他的肩膀,只字未说。
“傻丫头,你便不应该回来!”离忧淡淡开口,“如此,却像是我逼你就犯一般!”
闻言,阿箬不禁轻笑了一声,道:“离忧果然还是那个离忧,半分也没有变。”
“你阿娘……我曾劝过她,可是,她的执念似乎比我更深!”他顿了顿,轻轻道:“对不起,最终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一滴凉凉的泪,顺着阿箬的脸颊往下掉落,或许,其实她并不相信离忧的话,但她心头有种莫名的冲动——
“离忧,我答应你!”阿箬简短道。
离忧一怔,“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说,我答应你,去帝都,试一试,虽然,我不一定能完成你的重托!可是,这样,我心里会好受一些,对阿娘,对你,对我那所谓的身世!”
第084章 没什么优点
离忧叹了口气,再次将她拉进怀里,劝道:“阿箬,这是一条异常艰险的路,你,真的已经做好了准备?”
阿箬破涕为笑,笑中带着苦涩,哪有什么准备与否,不过是且看且走,“离忧,我好不容易答应了,你就不要再问了,否则,我会动摇的。”
离忧拍了拍她的后脑勺,嗯了一声。
“那我,什么时候出发?”她问道。
“阿箬,其实,我早就盼着你下定决心,并且为你前去帝都已经做了大量的准备。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阿箬惊讶地回问道,“你这话,我怎么越发听不明白。”
离忧将她扶正,道:“你一旦进了帝都,就意味着我们的计划正式启动,开弓没有回头箭,你所走的每一步,所做的每一件事,决定的不仅仅是成败,更是西楚数万遗孤的生死。所以,你去帝都之前,必须做好一切准备,否则,将难以面对那瞬息万变的形势。”
离忧的神色语气都十分严肃,瞬间便让阿箬感觉到了一种紧张的气息。
“看样子,这似乎是一件很困难的事!”阿箬试探道。
“难度确实不小,”离忧探首过来,道:“不过,主要是对于你来说!”
阿箬吓得一怔,心中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然而,说完这话,离忧便往后一仰,再一次倒在了竹枕之上,阿箬原以为他是伤口发痛,谁知,正欲去看时,却听见了离忧用一种极其轻松的语气道:“转过去!”
“什么?”阿箬不解,但她还是下意识地转过身。
“把床幔掀开!”离忧再次吩咐道。
阿箬瘪瘪嘴,伸手照办,只见那床幔之外,空空荡荡,除了方才进来时所见到的那些家具陈设,没有任何新的东西。
“看见了吗?”离忧问。
“有什么……需要看见的吗?”
“我是问,看见那边的书案了吗?”离忧有些不耐烦。
“嗯!”阿箬点点头。
离忧仰视着她,那人角度虽低,眼神却还是一样的犀利,吓得阿箬不禁手一抖,她马上意识到,以前那个神圣不可侵犯的离忧又回来了。
“你这个人,除了记性好,似乎也没什么别的优点!”离忧淡淡道,“不过,算你幸运,在此处,有这一个优点,也就够了!”
闻言,阿箬越发觉得事情神秘,让她难以捉摸,她鼓起勇气,抬高嗓门,问道:“我说离忧,你能稍微直接点吗?别总是逮住机会就戏谑我!”
离忧也不生气,他淡淡一笑,道:“你瞧,又笨又爱发脾气,果真将你那仅存的优点也快磨灭掉了!”
阿箬咬着嘴唇,誓不与故意找茬的论短长。
也许离忧是发觉了阿箬脸上那尴尬的神色,便不再玩笑,而是道:“去帝都之前,你需再做一些储备,一来,是经史典籍,二来是时政要义。”
“前些年,曹姑已安排你将重要的古书悉数学过,就你当师爷期间的表现来看,这些书,你是读得不错的,所以此番,你只需稍作温习便可。”
阿箬点点头,终于明白为什么阿娘不让她学女工,反是让她不停地读书,原来,因由竟在此处。
第085章 怎会不知?
“可是,你久居姚关,又没有多少官场的经历,所以时政要义这一项,你还要下大量的功夫才行。”
对于这个观点,阿箬很是赞同,世人都知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讲的正是实践的重要性,可是,这些事,不正是需要年龄和阅历的积累,才可以有相当的见识吗?再说,事涉当世朝政,恐怕也不是普通百姓轻易便能知晓的。更何况,她年纪轻轻,足迹尚不离姚关百里,即便想下功夫去学习钻研,怕也不知从何学起。
“那你打算如何安排?”阿箬歪着头问离忧。
“收集当下时政要义,对旁人来说,可能是件难事,不过,对于我,只不过家常便饭而已。”离忧轻描淡写道。
对呀,她怎么没想到,离忧的背后,可是能知天下事的逐凤楼呀!
“离忧,你该不会,把朝廷的卷宗奏表拿来让我读吧?”
离忧轻哼一声,“有何不可?”
阿箬心头一颤,有种想要拔腿就跑的冲动,可是,贼船已上,又怎可轻易说退,更何况,还是离忧的贼船!
“你,去看看那边书架上的竹简。”离忧再次吩咐道。
阿箬起身,踱步到书架旁,这会儿走进了她才发觉,这些竹简比普通竹简要少半卷,整整齐齐堆满了书架,她随意取下一卷,掸了掸上面的灰尘,可是,当她看清那卷首的一行小字时,还是忍不住手一抖。
“永安元年尚书台杨玄远启奏陛下。”——这,分明就是朝廷重臣的奏表。
阿箬将竹简放回原处,又接连开了好几卷,结果,几乎每一卷之上,都有这样的一行这样的小字,有的,甚至还写着“密奏”“亲启”这样的字眼。
“逐凤楼的眼线,竟已如此深入?”阿箬下意识地问道。
“这些都不是原件。”他顿了顿说:“帝都每年都有数以万计的奏表敕旨,但也并不是每一本都有价值,皇宫的府库存放不了的,他们就会集中焚毁,唯有那种事涉军国大事的奏表,司马佑才会叫人分门别类的存放起来,这就给了我们誊抄的机会!”
“所以,这些都是逐凤楼的人从宫里偷偷誊抄然后带出来的?”
“帝都皇宫,即便今日,也把守得如铁桶一般,将它们弄出来,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离忧感叹道。
阿箬点点头,但心中对于逐凤楼的兴趣却又更深了几分。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可以直抵大兴皇权中心的人。”离忧从榻上起身,他任由衣襟松散胸口袒露,只一动不动地盯着阿箬,他赤脚走过青石的地板,正一点一点向阿箬靠进。
终于,离忧在距阿箬不到三尺的地方站定,而后沉着脸,幽幽道:“那便是你——元青箬!”
阿箬一听,先是一惊,而后赶紧否认道:“此事谈何容易,即便我读完了这些书,也要考科举,晋官职,才能有靠进朝堂的可能性,想必,还得等上个十年八年才行。”
“有个人,可以让你不必等这十年八年!”离忧反驳道。
“还有这样的人?”阿箬好奇道。
对面的男子轻轻一笑,弹了一下她的脑门,道:“自己好好想想吧!”
阿箬捂住自己的脑门,连连喊疼,可心里却似明镜一般——这人是谁,她又怎会不知?
第086章 白头鹰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弄清楚!”阿箬正色道。
“哦?说来听听。”离忧回答道。
“你用那块石碑吸引朝廷的注意力,可为什么又要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九郢山去?”
离忧轻轻一笑,似乎是在嘲讽阿箬的多此一举,“不去九郢山,又如何让那二人对你印象深刻呢?”
“那逐凤楼呢?”阿箬顿了顿,“他们最终没有得到有关逐凤楼的任何信息便返回了帝都,这对于你来说,不是毫无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