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难得放下公事,好好说句话。
那年秋天,他妹妹刚好考上了文大,周末的时候便经常来找他。
有次,她周末过去了,正好撞见,三个人才终于将事情摊开了讲。
“我以为你告诉了你妹妹的。”她将他拉到阳台上,压低了声音质问。
“我还没想好怎么说呀!”张维昊也有些来了脾气,“你让我怎么开口?”
不知道怎么开口就是以此为耻,是因为跟她这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在一起不知道怎么开口呢,还是因为跟她这个领导在一起不知道怎么开口呢。
他妹妹那样一直以哥哥为榜样的单纯姑娘,大概会以为是自己潜规则了他吧。
许静安忽然觉得心凉了半截:“是了,是我太没自知之明了。”
她拿了包,出了门,倚在小区楼下的树干上,才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其实,过往早就为后来埋了伏笔的。
那时候,他们正是情酣意浓的时候,张维昊问她:“你怎么还不结婚呀?家里不急吗?”
那时候,她没当回事,说到:“反正是老姑娘了,谁要呀。”
说这话,不过是指望他接一句“没人要我要呀”,只是那个时候怎么就没留意他的沉默呢。
不答话是因为没想过要娶她,其实她也没指望真能嫁给他,只是在一起那么久,最后真换来这么个结果,说不伤心都是骗人的。
他竟连两人的关系都不敢同家里人说,这样的委屈比起当年和杜敬在一起,更甚。
杜敬至少还会揽过她的肩,半开玩笑的说,这是我的人,想跟她喝酒,必须先过了我这关才行。那些年,用这理由,不知为她挡了多少酒。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越活越回去了呢?许静安心想。
第二天,两人约了在常吃的那家饭店见面,小包间里,张维昊说明了他的来意,不是来解释也不是来弥补的,只是为了来当面说句好聚好散。
他说,他妹妹不同意他们在一起,这世上他就只有他妹妹这么一个亲人了。
许静安却莫名的心平气和,昨晚回去后她本就想了个透彻,张维昊这样的人物,又怎么会一直在她身边。
晚散是散,早散它也是个散。分开这种事,说再多,理由充分或者不充分,都改变不了结局,那何不索性什么也不说,好好吃了这顿散伙饭,至少食物是无辜的。
奇怪的是,分了手,两人在公事上反而和气了很多,不再拍桌子摔文件了。
这事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到了杜敬那里,杜敬夜里打了个电话过来,问到:“最近还好吗?”
许静安看着窗外的雪,腊月了,北方特别冷,她抱着手臂,诚实的说:“不好。”
电话那头愣了愣,半晌才接了句:“我也不好。”
两人沉默了会儿,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
这年头,见过比好的,还真没见过比不好的。
“你怎么不好了?”许静安问。
“我离婚了。”
“……”
其实杜敬离婚有一段时间了,只是一直没跟她说,觉得没必要。
他离婚倒不是他的原因,而是回来后不久,便发现老婆外面有了人。两人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了谈,觉得孩子也那么大了,能接受父母离婚这件事了,也就协议离了婚,孩子跟了她。
其实想想,谁的生活没个冷暖,不需要个说话的人?他在外打拼的时候,有他的圈子和生活,她亦是如此。
这事许静安觉得自己真不好说什么。
末了,杜敬问:“想不想来这边发展?”
许静安想了想,道:“无所谓,在哪不一样过日子?”
没成想,半个月后,她的调令就下来了,总公司那边有个人辞职,她正好去补个缺。
走前照例请大家吃了一顿,席间大家来敬酒,她也概不拒绝。
到张维昊来的时候,他拿着杯子,欲言又止。
许静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到:“小张,好好干,许姐相信你的能力。”率先干了杯中酒。
走的时候王姐送的,到了那边也有杜敬接机,他事先连房子都租好了,跟他同一个小区。
第二天到总公司报道,见到了不少熟面孔,也有不少生面孔,总之新环境新岗位新挑战就这么开始了。
大约半个月后的一天,部门里一二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被教训了几句,不服气,顶了回去,也不知是从哪里捡来的话,心直口快的就说了出来:“不就一小三吗?你牛气个什么劲儿。”
话才说完,气焰就熄了,许静安往身后看了看,原来是杜敬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晚上的时候,下班一起回小区,杜敬将车停在小区里,却不急着下去,拉着她,在车里坐了会。
“这些年,委屈你了。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我记得你以前特想开个餐厅来着。”
许静安闭目想了想,开餐厅的想法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好像是那个时候吧,那一年杜敬突然得了胃病,什么都不想吃。她就开始捣鼓起吃食来了,各种有营养的东西换着法的煮给他吃。
那时候她说:“以后我就开个餐厅,专门做你喜欢吃的菜。”
一句玩笑话,难为他记了这么久。
“小郑的话,你别放心上。”许静安说到。
杜敬就是这样,她有什么事儿,总为她急,最后反而还要她来开解他。
其实这么多年,她从没怪过他,说到底,路是她自己选的,怪不得别人,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可是,她从来没后悔过,又何来怪这一说。
杜敬将她揽进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他的手依然温暖,好像又回来了十来年前的那个路灯下。
花开一时,人活一世,或短或长,都不过是红尘里摸打滚爬的走了一朝,怎么活不是个活。
这红尘里,谁负心,谁薄情,又怎么说的清。
你说别人拿着刀子扎你,你看看自己,不也正拿着刀扎别人,谁又有资格怪谁?
第二年夏天的时候,她和杜敬结了婚。有那认识十几年的朋友来祝贺,说恭喜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有人躲在角落里嗤之以鼻,说是小三扶了正。
可是,他们都不是她和杜敬,他们不会知道那些年里,他们如何的患难与共。
那天,杜敬的前妻也来了,带着她老公,一眼便能瞧出那是个体贴顾家的男人。
后来又过了几年,听说张维昊也结了婚。
岁月转,流年换,分分合合好几场,或早或晚,总会有那么个人,夜里为你掌灯。
——2017年4月22日写于合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写短文是很难出名也很难涨收藏的,尤其像我这么一口气发完的人,但我还是这么做了。一来我这性子就适合写短文,男女之间爱情的过程我不太会写,很少幸福的情节值得让我说道,而争吵又不是我的强项;二来,我工作比较忙,写的又慢,短文能让我在几天内写完,不断线。不管如何,还是希望能有人喜欢我的文字,或反复研读,或偶尔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