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北归来了兴致:“新酒是甚,旧酒又是甚?”
老沈有些暴躁,骂骂咧咧:“那么多酒,我哪知道。”
裘北归知道他就这个脾气,不以为忤,而是又起了一个新话题道:
“你之前酿的‘三点血’可有着落了?”
老沈嘿然一笑:“这文人武客,凤满楼多的是,可是傻子却难寻,这酒自然也就酿不出来了。”
他说起酒时,老眼像是陈酒一样浑,又从中折出一些光来。
裘北归好奇道:“凤满楼是难见到傻子,可你若是走出去,也不难寻到傻子啊?”
老沈没好气的说道:“我眼前倒是有一个傻子!
你以为这事有那么容易嘛?文人武客我要寻最好的,凤满楼就有,那傻子可不是这么简单就寻到的。所谓傻子,不是真的天生愚笨,如同痴儿孩童,而是用情、用心至深,乃至物我两望!
这样的人,如果是情种,那必是为情为爱死不足惜,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若是一个剑客,那必是一生清苦,唯剑而已,剑断人亡,与剑同穴。”
裘北归咋舌:“这还真是傻子,还真不容易寻。”
老沈眼中的精光稍稍收敛,懒散的说道:“所以说这酒不是这么容易喝上的。”
就在裘北归和老沈东聊细聊的时候,有一黑袍人悄无声息的坐下来。
他浑身笼罩着黑袍,就连脸都藏在黑暗中,看不清,他露出两只手指,敲了敲面前的桌子,裘北归顿时留意到他了。暗道这人好厉害的轻功,他竟一直没有发现,若是黑袍人没有发出声音,恐怕他最后也不会发现旁边竟然坐了一个人。
老沈见到黑袍人,顿时忙活起来,斟满了一壶酒就给他送了过去。看来也是熟客了。
裘北归一直暗暗的在留意着黑袍人,老沈送上了一壶酒,他就略微点头示意了下。
他拿起杯子,斟上了半杯酒,就送到黑袍下开始喝。
裘北归这才留意到,黑袍人的手细且白,给人一种无比怪异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女人的手。
他稍稍打量了几眼就不敢再看了,这位黑袍人轻功之高,起码也是他师傅那个级别了,怎么说也是一个前辈,还是不要冒犯的好。
老沈对裘北归招呼了下,说:“小子,你要喝什么酒?”
裘北归想了想,说:“之前喝的‘醪糟酒’,挺好喝的,现在有吗?”
老沈懒洋洋的回道:“没酿醪糟,没有。”
醪糟就是甜酒,也叫米酒,是用糯米做的,做一次需得十几天。
裘北归又想了想,说:“‘薄薄酒’呢?这个有吗?”
薄薄酒就是粗酒,见于苏老的《薄薄酒二章》,言:薄薄酒,胜茶汤;粗粗布,胜无裳。
在老沈这里,薄薄酒就是粗酒,味道很淡,入口很容易,但很容易上头,喝到喉咙里就特别冲,像是着火了。
这种酒估计在码头打拼的人很爱喝,因为便宜,劲大,想醉的时候也能醉,是消遣的好酒。也是力工们忠诚的朋友。
老沈依旧懒洋洋的回道:“没有。”
他这次连借口都没找了!裘北归心里暗想,这个惫懒汉子,怎么什么酒也不酿!
他有些无奈道:“那有什么酒可以喝?”
老沈随口说道:“那就喝‘大瓮酒’吧?”
裘北归连忙问道:“这酒是什么来头?”
老沈说:“你可知‘一饮尽江河,再饮吞日月’,这‘大瓮酒’就取其意,倾江河湖海,分日月星光入壶中,置入大瓮,是为‘大瓮酒’。”
裘北归嗜酒如命,一听就嘴馋了,连忙叫道:
“来一瓮!”
老沈露出神秘的微笑:“莫急,这时间还未到。”
大瓮酒,江河湖海、日月星光,差的就是这最后一味月星之光。
这酒属新酒,当然得喝之前才酿好,才是最最得宜的。
于是裘北归就仰着头等,等星月之光最盛之时。
裘北归傻等着,老沈问道:
“你来着凤满楼,可不只是找老夫喝酒这么简单吧?还所为何事呐?”
裘北归易燃仰着头:“陪一个朋友来闯楼。”
老沈:“闯楼?他看上了哪个姑娘?”
裘北归:“并非是看上了哪个姑娘,而是为了其他事而来。”
老沈:“闯楼无非是情爱,还能为什么事?还能办成什么事?”
裘北归低下了头,与老沈对视,认真道:“你想,若是圣女在第九楼嚎上一夜的‘找人,吾友老沈,你在哪里’,会是怎样的效果?”
老沈只是稍微一想,便笑出了声,他哈哈大笑道:
“是很有趣。”顿了顿又说:
“这么说来,你朋友是来寻一个人?”
裘北归舔舔嘴唇,有点想酒喝了:“是。”
老沈点点头,没问是来找谁的。找谁对他来说不重要,他只是觉得这种人有点酷,无论是谁,敢闯一闯凤满楼,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老沈说:“他下来了,你把他带过来喝酒。”
裘北归愣住了,心里又不期然的想起顾安喜也说过他想喝酒,最好还配点下酒菜。不知道她能不能喝酒,又能喝多少,喝完酒是不是一副醉醺醺、娇憨憨的样子。
他心里颇有些痒痒的想着,嘴里却毫不客气的回道:
“喂喂,老沈,过分了啊,我这酒都还没喝上呢,就叫别人。”
老沈哈哈大笑。
不知为何,在他们说起有人闯楼是去寻一个人的时候,旁边黑袍人的手微不可查的抖了抖,一滴清澈的酒就滴在了她的手上。
酒很清,手很白。
第六十六章
顾安喜提着刀来到第三楼的时候,面前的美女姐姐笑着提醒她,可以从一旁的楼梯走上来,不用每次用轻功。
顾安喜有点窘,可还是很淡定的点点头。
面前的美女姐姐穿着素白的衣裳,看着年龄比紫苔稍大,透露出一股子成熟妩媚的气息来。
她笑道:“公子所来,必有所图。奴家也不多说,免得浪费公子时间。”
她说着,就亮出了自己的兵器,是两柄娇滴滴的峨眉刺。
她依然眉眼带笑:“公子小心。”
她话音刚落,整个人就如一片落叶飞絮般飘来,那两枚娇滴滴的峨眉刺也在螺旋中,像是一只猛兽张开了血盆大口,那峨眉刺就是它的牙。
她凶猛而来,可是却有极大的破绽。
猛兽露出了血盆大口,那张嘴便是弱点。
顾安喜站定,纹丝不动,待那野兽欺进了身子,才缓缓劈出一刀。
野兽的扑食戛然而止,因为顾安喜的刀就悬在了它的脖颈上。
美女姐姐若是再往前一步,手中的峨眉刺就能刺到顾安喜。
可若是再进一步,顾安喜的刀就会刺破她的喉咙。
从美女姐姐动身,到顾安喜出刀,她就像自己扑到刀刃上的。
她已经输了。
她慢慢的把峨眉刺抽回来,尽量不引起大家的误会。
脸上扯起一抹笑容:“公子好功夫。”
顾安喜收刀,虽然心里喜滋滋的,可表面上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说道:
“承让了。”
自顾安喜走出第三楼的那一刻,楼下又沸腾了。
“这才过去多久?”
“这不是刚进去吗?”
“小伙子是不是刀落在二楼啦?”
有人调笑道。
可是这些都影响不到顾安喜,她已经提着刀上往四楼走去了,这一次她知道走楼梯了。
美女姐姐走了出来,楼下的人问她是怎么被打败的,七嘴八舌,甚是热闹。
其实连闯两楼也不算什么,楼下有这本事的人多得是,可是他们没有闯楼。
闯楼里面的也少有顾安喜这么快的。
美女姐姐苦笑着说:“他只用了一刀。”
楼下的客人开始认真的讨论起顾安喜用的是什么功法。
人群中,有一人正目瞪口呆的看着顾安喜上去。
正是那白袍剑客,他喃喃道,是他?他要做甚?
顾安喜只会一招刀法,应该说娘亲只教了她这一招刀法。
娘亲说,虽然只有这一招刀法,可也只需要这一招刀法。
刀既出,那便无所畏忌,那便落子无悔,那便生死一瞬。
不用多想,只需要劈出这一刀,剩下的,便由刀告诉你。
顾安喜自小便练这一刀,在宫中的岁月虽然没有练刀,可是如今把刀握在手中,依然有股血脉相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