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黑白配!
好一对救苦救难的再世菩萨!
孤苦了几天的任州起身,仿佛热泪盈眶,宛如跟刘备相会的生猛张飞,嘴上一急,喊:“大哥!大嫂!”
喊岔了。
—
任免坐下的第一件事,是慢条斯理地擦手指。
挂帘上有灰,恶心反胃的感觉却并没有那么厉害。
陈小葵淡定地在另一侧坐下,平静地指出任州的不谨慎:“叫姐。”
任州一点心理障碍没有:“诶,大姐!”
走失孩童身残志坚,热泪盈眶地坐下后,单手抓着塑料袋絮絮叨叨。
“……哎,一会儿你们把这个带进去,明天不是还有一天运动会吗?零食就当我的慰问品了,我拿着也没用,给你俩买的,不偏心哈,一人一半。”
陈小葵眨了眨眼:“那你呢?”
任州没反应过来:“啊?”
陈小葵说:“你从家里跑出来,接下来要去哪儿?”
任州顿时沉默了。
他唉了一声,撑着下巴,突然从袋子里翻出一瓶东西。
店内透亮的光下,透明瓶子瞬间光芒万丈,闪瞎人眼。
一瓶青岛啤酒。
陈小葵:“……”
不是运动会慰问品吗,怎么还买了酒。
她要是真分一半提回去,不知道里面有这个,还没进门,在校门口查岗就先被拦住了。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歪了歪头。
操场拉练其实并没有结束,能脱离集体出校门,全靠身边这位的本事。
任免刚刚睁着眼睛,跟班主任周波说瞎话,说她受了点儿寒需要出去看看的时候,陈小葵全程静默。
她其实是想过假装生病请病假这个思路的,但因为担心少爷作为学习尖子,大众榜样,行事为人讲求一个风光霁月,不耻干这种事,所以才没主动提。
但她没想到任免提了,还丢给她一个前提任务。
少年当时瞄着她微微苍白的唇色,又收回去,直视前方,淡漠地散发凉气,“一会儿,你站着卖惨。”
陈小葵第一秒的反应:?
……好风骚的操作。
她吹了一天的风,本来就白,现在更苍白透明。
但其实身体上是一点事儿都没有,纯粹皮肤的应激反应。
他竟然还有说谎的本事?
陈小葵头一回目睹市内辩论赛头名优秀辩手撒谎,但前者站在光下,就这么当着一众守班坐在队伍后台阶上的老师,面不改色心不跳。
“家里人说让我带她出去看看。”
任免微微躬身,很一副远房亲戚,彼此关爱有加的样子,语调柔和,“周老师,能麻烦您在请假条……”
“去去去,赶紧去,”话没说完,周波大手一挥,看陈小葵的表情也变了,抬了抬厚厚的方框眼镜,“看看,我明明早跟班长说了,别折腾女同学别折腾女同学,你看,这不就问题来了,待会儿我得找他聊聊。”
方框眼镜反射出的光一闪,再次习惯性地把主题升华。
科任老师徐凯点头称是,仅剩的地中海头发被风吹得飘扬。
陈小葵没忍住,咳嗽了一声。
罪过啊……这是连累了他人。
小新班长大大咧咧的笑脸出现在脑海中,她脑子里立刻蹦出很多事后的解决方案。
但任免很淡定,出了校门,交了请假条,拿出手机发了点什么,就平平静静地领着她往小吃街二楼走。
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刚好重叠在一起。
看的她自觉退了一步,拉开了一点距离。
任免什么都没说,或者说,行走犀利,根本不在乎。
“砰。”
面前的开瓶声把人拉回现实。
任州把开瓶器丢回塑料袋,皱着剑眉,连着起了两次话头,都没继续说下去:“我就是,我就是……”
任免擦完了手指,这时候双手挽着,淡淡地看向面前人,说话时非常平静:“你离家出走跑学校来,不止是因为呆烦了吧?”
任州顿时卡带,沉默了几分钟。
他哥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总这么敏锐,看起来不近人情,实际上比谁都要快一步领悟到真相。
明白人总是一辈子的明白人。
上次月考不理想,任州亲娘亲爹这段时间逼他逼得太紧。
前几天晚自习之前,还让秘书到学校问了他的学习情况,专门到班门口找的人,一堆同学在里面起哄,说是漂亮大姐姐来找他,真好。
他心里一边觉得丢脸,一边觉得气愤,回去抗议也不见成效,明明以前都习惯了,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压不住一口气。
“也行,当初说要送你出国,你不愿意,你说你要跟你哥在一块儿读书,我们答应了。”
“你现在发脾气还不如给个准信儿,要是想要出国,现在还来得急。让你爷爷找找校长,直接去读国际班。”
这口气瞬间被憋了回来。
任州不想出国,他那一口蹩脚英语,还有老祖宗留下来的各种美食佳肴,出去要他啃半生不熟的牛肉,吃炸鱼薯条沙拉,那基本等于要他狗命。
他亲娘张口闭口都是任免如何如何优秀,他从小到大听了十几年,要烦早该烦了,不知道怎么,反而这个时候有些厌烦。
别人家的孩子就有那么好?
他就是一文不值?
他厌烦过了,又开始厌恶自己。
任免作为他堂哥,一直对他关切有加,自己这种心态,几乎可以说两个字。
脏了。
凭什么呀,你哥从小没少帮你照顾你,你还要羡慕嫉妒?这都十几年了!
你他妈是人吗任州!
他又认为自己特别矫情,家庭条件优越,已经是投胎抽卡的万分之一幸运,还在烦恼这些玩意儿,奢侈的过头了点儿。
这算什么烦恼?那人家家庭困难的还活不活了。
任州觉得自己快疯了,但他也就是一个人闷头地疯,表面上还是他的阳光小帅哥。
那天打篮球,校内篮球场的灯不知道怎么暗了一些,他恍恍惚惚了一瞬,忽然就想,要是能回家歇息一段时间,会不会治愈这种病?
一半有意,一半无意。
摔了就后悔了,想起他哥送牛奶的事情,赶紧去请罪。
他打的石膏,参加不了运动会,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全部都是咎由自取。
这时候,任州沉默,任免也不问,扬声问老板要了三个杯子。
旁边的陈小葵也忽然出声,扬头看着老板:“不好意思,其中一个能请您帮我换成纸杯吗?”
声音轻轻的,保持在了一个并不破坏这种氛围的音量上。
“没问题,”老板乐呵呵点头,“我给你们多拿几个。”
任州还在沉默。
两个玻璃杯并纸杯拿了过来,陈小葵点头低声道谢。
她不慌不忙,面不改色心不跳,把纸杯放到了任免面前,自己则留下了玻璃杯,又摆给对面握着酒瓶的人一个。
照顾洁癖,跟时刻记得递纸没什么两样。
无形之中一副大嫂作派,和卖惨一样,完美的配合。
任免低头看了一眼,挺直着背,抿了抿嘴唇。
作者有话说:明天的更新凌晨就会放出来,记得来看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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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章
他这些天一直没问任州的手伤是怎么回事, 哪怕实际上光靠猜就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有些事情, 你得等问题中心的主角自己想到了, 想说的时候再听。
任州的运动神经是出类拔萃的好。
小时候学滑板, 几天就能滑地得像模像样,但因为太轻松,又总是三分钟热度。
这也是相当过人的天赋。
眼下这种情景,任免没讲大道理,也没冷笑着说什么“借酒浇愁愁更愁”之类的话。
他眼皮懒洋洋地一抬,淡淡发话:“都开了,不倒上?”
少年不知愁滋味。
所谓少年时的愁绪, 许多情况下,不过是自我困扰。很多时候时过境迁,回首时觉得简直幼稚得能打自己一巴掌,但在某个时间段,某个时间点,确实存在的愁思不会作假。
这是成长的一部分,虽然它微小,且看起来轻易就能解决, 却又是真切地困扰过每一个人, 只是形式和方法不同。譬如有人自卑于外貌,有人自卑于成绩, 有人想融于集体求而不得,有人受了批评夜半偷偷流泪。
这跟性别无关,只跟时间有关, 且非常需要在当下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