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折枝花(9)

朝雾抬眼,突然出现的光线让眼睛有几分不适应引起的酸痛。眼前的青年着雪白的直裰,交领上绣着泛蓝的祥云纹路。明明灭灭的烛光里,他的眉目精致如画,整个人如同天山上的雪莲一般美丽高洁。

“我,我不小心过来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朝雾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为什么会在别人的院子里,可以开口却语无伦次,不知道从何讲起。

“来人从未见过,冒然前来想必与姑娘有关。”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出自己的分析。

朝雾点点头,又摇摇头,其实她也只是觉得十分之□□是,但还有十分之一呢,万一不是呢。如果是的话,岑晏在哪里,他怎么样了,虽然他身手很好,可她还是担心。如果不是,只是虚惊一场,那最好了。

人总是有侥幸心理,不肯相信厄运总会缠绕着他,生出几分胆怯的心,想把自己蒙在龟壳里,掩耳盗铃地过去,朝雾此时就是这种心情。

“小公子烧得不轻,大夫恰好在,不如请他看看?”明白她的窘迫,转移话题,他说道。

求之不得,朝雾转过身来,看到被一个黑衣男子抱着的孩子,脸红红的很不正常。

“多谢公子相助。”黑灯瞎火的,翻个墙,别人不把她当贼打出去就不错了,可他不仅救了她,还给孩子诊治,真是天大的好人。

“姑娘不妨先去屋中,大夫在那里。”他温润的声音这样说道:“有什么难处和白夜说就好,今夜来此是缘,姑娘不必见外。”

“多谢公子。”朝雾不好意思答谢道。随后那个白衣公子交代了黑衣人几句便有事离去了,留下黑衣人应该就是他所说的“白夜”抱着孩子和朝雾一同进屋。

到屋中,朝雾发现摆设真的很干净,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中堂放着一张大圆桌,周围八把椅子十分整齐。右侧有一张竹帘画屏,上面工笔白描一幅鱼戏莲叶图,薄如蝉翼、形似锦帛。

圆桌旁坐着一位五缕长髯白发秃头的老者,身材矮小,笑哈哈的样子。他也不多说话,对着小孩把好脉,提起面前蘸了墨的毛笔,流畅地写下药方。

老者写好了方子,把它递给朝雾,朝雾咬了咬下唇:“先生,有没有现抓的药,我有银子的,但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抓药。”

“这——眼下天已黑,我这一路来并未带药材,回去取怕是耽搁两个时辰。”老者有几分为难。

“姑娘不必忧心,公子向来都有不少药材备用。”白夜宽慰道:“还请姑娘稍等。”

老者明白了他的意思,绕过屏风抓药。

“我……我这里还有十两银子,你看看够了没有,不够的话我哥哥那里还有的,等一下我哥哥来的话……”话语越来越弱,朝雾忽然想到,岑晏会不会有危险,就算脱险也不会找到这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哪里。

“公子说了有缘是客,不要钱。”他笑了笑:“令兄很快会找到姑娘的,姑娘再等等。”

满头雾水,他怎么知道自己有兄长,还说兄长会找到这里?

“今日回镇的有半年前离镇的岑晏公子,听说他是去接自己妹妹的,姑娘看着眼生,不是镇中人,故由此推测。”

“嗯……不错,你真厉害。”朝雾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莫名觉得很诡异就好像有人监视着他们什么时候回什么时候走。

“这是我家公子刚刚推断的,说来也巧,我家公子与令兄将在同院进学,令兄才华横溢是书院的佼佼者,故公子留意令兄的去向。”这是在向她解释他们没有偷探别人隐私的癖好。

朝雾乖巧地点点头,示意自己没有想岔去。

第9章 喂药

门外风吹乌桕树,落叶划过地面留下沙沙声。

房内的朝雾接过大夫配的药,白夜道:“公子的药一向是我熬的,姑娘如不嫌弃,我给姑娘去熬吧。”

“怎么会呢,不过我不大会,这样吧……”感觉这样太麻烦人家了,朝雾咬了咬下唇,“我和你一起去,我在旁边看着你,帮个忙。”

“那好吧。”

……

小炉子设在柴房里。炉子前方是些小木条,削的十分匀称干净,约莫十来寸长,刚好够炉子火坑的大小,炉子分上下两层,下层用来烧柴火的,上层可以放陶罐之类的。

“用水煎药,水量要浸过药材表面,煎煮时先用武火(即大火)煮沸药液后,改用文火(即小火)慢煎。刚开始煎药时须盖紧锅盖,待水沸时可用两根筷子撑起锅盖,留些缝隙让蒸气排出。”白夜看她一脸好学,开口解释。

“有些中药含有挥发成分,如薄荷、藿香等解表类药物及贵重药材,煎煮过程中其有效成分易发散到空气中,则须盖着盖子熬。”

朝雾从来没接触过这些东西,觉得很是有趣。

“煎药时要注意搅拌药料,让药液充分煎透。每剂中药一般煎两次,第二次时间可略短。”

白夜边点燃手中的茅草用来烧起木块边道。

朝雾将削的干净的木条握在手心里,很好玩,觉得让别人动手有点不好意思,问:“要不要我来熬呢?”

原以为白夜会说不必了,没想到他毫不推辞:“既然这样,那姑娘来试试。”

朝雾接下这份工作。

当她抹了几把脸,擦了几把汗,尽量以最快的速度煎好药汁,将它送到房中给孩子。大夫看着这个灰扑扑的小姑娘忙来忙去的,原本干净的衣衫沾上了不少灰,整个人犹如在灰地上滚一圈的小花猫,心觉她万分懂事,问她:“姑娘放下药要不要去换身衣服?现在有人在照顾你弟弟。”

好吧,大夫认为孩子是她弟弟。

但是,在一个陌生人家里换衣服,她绝对做不到的。

坚决摇头,朝雾软声道:“谢谢大夫,不用了,我去喂我弟弟药。”

床边已经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坐在床前,将手中的白布敷在孩子额头上降温。

看见朝雾端着药过来,她让出了位。

朝雾坐下,用汤匙舀了半口药,喂到孩子唇边。

孩子毫无意识,兼着一系列乱动,药匙打翻了,药汁渗透到了衣服里。

朝雾有些惊慌,拿着帕子垫到孩子衣服里怕汤汁烫到他了。

那个姑娘伸出手:“姑娘将药给我吧,我来喂。”她朝朝雾笑了一笑,嘴角边有一个酒窝。

朝雾没有喂人药的经验,懊恼自己的手笨,顺从地将手中的药递了过去。

很细致地,很温柔地,她吹了吹勺中的汤药喂到孩子嘴边,孩子无意识地张开嘴,汤药就送了进去,一勺一勺,差不多都进了胃,唯留下一小部分洇在嘴角,也用帕子拭去了。

朝雾可谓心服,在一勺一勺喂下,感觉松了一口气,这个年代一次小小的伤寒就会夺去人的性命,更何况是发了高烧。这孩子好不容易逃了出来,也许他的家人找他很着急,如果他就这么没了,他的父母一定会很伤心的。就好像她一样,如果她找不到了,爹娘一定很着急。

想到这,心头翻了一阵酸,朝雾心想,他们如今都不在了。

笑起来有酒窝的姑娘忙完了,自我介绍道:“姑娘叫我白芍就好。”

“好的,白芍姑娘。”

“令兄应该快来了,其实这里的大夫本来还有几个的,但近来一些外出了,留下人数很少,近些天突发了病,染病的人太多,医馆里很满,直接去医馆还好,去请即使三个时辰也很难请到。”白芍给孩子掖好被角,平和地说道。

“那,我哥哥找到这儿?”澄澈的杏眼睁大了,朝雾还是不信岑晏真会找到这儿来。

“是的,姑娘在煎药的时候公子已经派人去和岑公子说了,只这儿到医馆有些路,夜里走得慢些,算算时辰快到了。”

“太谢谢你们了,如果没有你们我不知道今天晚上我该怎么办。”注视着孩子安静的睡眼,放下心来的朝雾托着腮,今晚很累,她有几分睡意了。

“姑娘如果想睡,就睡一下吧,岑公子来了,我会叫姑娘的。”白芍笑得温柔,语气也很温和诚恳。

朝雾觉得自己不应该在别人家睡着,更何况还是不熟的人家。

可为什么这么想睡呢。

不想睡不想睡不想睡。朝雾拍了拍自己的头,提醒自己清醒。

可是想睡想睡想睡。做不到,眼皮好像要黏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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