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晏转过视线:“别闹。”
“我偏不,人家心中的如意郎君就是我的哥哥,看在哥哥的面子上,别人都会给我情面,我可以在村子里横着走啦。”朝雾美滋滋地笑道。
岑晏不答话,荷包就放书案前,又看起书来。
朝雾想起来哥哥说今年要下场来着,不敢再打扰他了。
在此间的岁月竟是前所未有的安稳,只是很少和外面的人相处,因为朝雾发现,女子大都拐着弯钓岑晏的消息,朝雾觉得很恼火,把她当什么了,她是这么出卖哥哥的人吗。
大白天的不会有事,朝雾溜出门去,也不在远的地方,只是一片竹林里,想移几根竹子回来。
钱袖执着书卷,一边苦恼地背诵,一边走出门去,只想对天大吼一声去你劳什子书。忽地见到前方有细细的腰肢晃动,还以为见了鬼,定睛一看倒是位闭月羞花的姑娘,手中拎着把锄头对这竹子,但明显不怎么会,连锄哪儿都锄错。
正想撩起袖子对美人一展雄姿(告诉她怎么锄地),岂料她尖叫一声,竟是昏了过去。
云岫一看这还了得,赶忙上前搀扶住她,她的身子又倒在他怀里,那温香软玉滋味简直不要太好。
也许这就是上天赐给他的颜如玉,他的小倩,他的白娘子,要不然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哪来这么美的姑娘呢。哎,想他堂堂县令家的公子,要不是房子被人抢没了,老爹又在老远的地方,他至于住到这儿来吗。但他一看到这姑娘觉得有一种命中注定的感觉,如果不是要来这儿求学,也就见不到她了,为了她,受再大苦都值得。
脑补的真多。
想归想,云岫回过神来,怀中的女子一定是人,只她刚才好好地,怎么会突然昏过去呢。
脚下踩到一样东西膈人得紧。云岫移开鞋子,双手微微握紧,道了句:“有趣。”
脚下是一只人的手骨。
第12章 子偿
青云村挖出了半具白骨,白骨上还残有腐烂的血肉,但都已模糊发黑了。
震惊了整个平镇。
据说那天早上有人结伴去山上砍些竹子,结果发现了被人挖出来的白骨,被吓得不轻。
当然这怎么发现的倒是没什么人去关心,人们都关心这遇害者是谁,凶手又是谁。
尸体腐烂了至少半年,平镇人口流动多,户籍的管制不太严格,查了几天还是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不得已,案子迟迟破不了只好拖延了。
朝雾是被云岫送回来的。岑晏听见有敲门声,放下门栓,便见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抱着一个人。岑晏皱着眉看了看,那竟是朝雾,伸出双臂接过。
那男子拱了拱手:“还望开门一叙。”
岑晏默许。
“方才我出门读书,在竹林中转了几圈,碰到你的妹妹,只不巧她晕了过去。”云岫说得很诚恳。
他的话岑晏是一点都不信的,岑晏第一反应是:朝雾背着他私见外男,继而转念一想朝雾不是这样的人,可能是偷偷溜出去,却。思绪打住,心想若这人真的做了什么事自要好好收拾他,现下且听他如何辩解:“然后呢。”
“令妹可能是上山挖什么,却挖到了白骨,女孩子家的吓晕了过去。”云岫将自己的猜测托出。
“白骨?”秀气的眉头拧起,岑晏扬了扬声音。
“不错,被埋在竹子下的人的手骨,看来村子不太平了。”云岫神色染上几分凝重。
岑晏低头打量朝雾的衣服,扣子都结的扎实,没有被解开的迹象,衣裙也没有多少褶皱,对云岫的话信了几分。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竹林里是没有古坟堆的,村子近些年来人也不葬在那里。”岑晏出声询问。
云岫惊讶地看了岑晏一眼,没想到这个村子的生人对村子的了解竟这样深,答道:“不错。”
云岫住在这个村子已经有几年的光景,对村子自然熟悉。
“那,就是凶杀了。”岑晏缓缓道。
“我通些医术,看这白骨,死亡时间不长,最多不过一年。”
这回轮到岑晏惊讶了,没想到这死龄的推断在这位陌生人看来容易。而随即岑晏便意识到,竹林离袁家并不远,如果这儿曾有谋杀案,更何况是近期谋杀,那么袁家也不安全。
念及此,岑晏也觉此事有些棘手,向云岫回了一礼:“多谢公子送家妹回来。”
一提到朝雾,云岫笑了笑,摆摆手:“不谢不谢。”言罢大大方方地看了岑晏一眼,心想他可是想要眼前这位做他的大舅子的,再说了自个的娘子送一送不是很正常的吗,但他表面不显,一副很正气的样子。
“对了,”云岫正转身要离开,却听后面这一声:“你怎么知道她住在这儿的?”
云岫也不回过身,笑道:“你风姿过人,上一回来这儿整个村子都传遍了,这次来也是一样,她不是村中人,自然就是你带来的了。还有我的侍女小杏儿这些天可是和我唠叨了你多少遍不止,自然知道她是你妹妹了。”
“如此,我知道了。”岑晏减轻了心中的疑虑。
却见那人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扇子,回头对岑晏笑了一笑,虽说云岫长得清秀,这样一甩也很有几分派头,但岑晏还是吃消不起,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云岫道:“我可没对你妹妹做什么,我是云岫,白云出岫之意,岑公子可要记住了。”言罢一勾唇,施施然走了出去。
岑晏把房门关好,回到屋内,将朝雾抱到床榻上,探了探脉搏,脉象稳定并无大碍。
倒来水,给她吃下安神的药丸,拿来一本书坐在床侧。
朝雾睡得不踏实,不安生地呜咽起来,小脸皱成了一团,美丽精致的五官紧紧地纠结到了一起,小嘴微微翕动着,像是离了水的可怜小鱼儿。
岑晏放下书册,颇有无奈,想难道她又梦魇了?朝雾已经做了很多次噩梦了。可是此处没有大夫,如果只是惊吓,过会儿该醒了。
朝雾呜呜的挣扎着,娇小的身子又开始扭动。岑晏将朝雾踢掉的被子又盖上,大手握住朝雾的小手,传输安心的力量。岑晏想起小时候娘是这么做的,他睡觉的时候娘总握住他的手,他就觉得很安心,一下子就睡过去了。
一想到娘,岑晏的眸子就暗了下去,他总会想到朝雾的母亲,其实他已经记不起来后母长什么样了。只记得是一个很美丽,但也很有心计的女人。伸手抚了抚朝雾的额头,岑晏叹了口气,朝雾和后母终归该是不同的吧,纵然外貌相似,性格却极大的不同。
但愿她可以一直这么下去,如果有一天让他发现这个妹妹像了她的母亲的话,他也许不能保证自己还能心无芥蒂地去护着她。
岑晏向来讨厌蛇蝎心肠的女子,可能是少时经历的缘故。
他永远记得,母亲还在时,父亲总是到后母的院中去的,只逢假日会来母亲这里。有一次饭都装齐了,父亲也在了,却因为姨娘的孕吐,父亲又走了,白惹得母亲伤心落泪。
在他的记忆里,他们一家三口也曾活得很幸福,至少在姨娘来之前,那个时候父亲还会和他玩游戏,母亲还会笑,只到了后来他发现另有一个妹妹取代了他的位置,他在家的意义竟只剩下了科考功名,父亲这样期盼他,母亲也这样。
他的母亲是大家闺秀,温柔贤淑,这样好的人却比不过后来的狐媚子,想到这儿,他讽刺一笑。
他对于这个妹妹的感情很复杂,按理说该讨厌才是,又有些放不下,但要说完全在心上,好像又没有,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罢了,权当是最后一个亲戚吧。岑晏揉了揉学位给出一个解释。不知道是不是同性相斥,对于那个岑学,他更是没印象,也就没把他当亲人。
岑晏明白村子不太平,提高了警惕,但真正让他心生恐惧还是在看到人骨之后。
正赶上官府收尸,岑晏也跟去,看见那右手掌第五指少了一个关节。
一年前起身前往吴地的时候,袁学兄也想回乡探亲,伸出他那一个少了一个关节的小手指:“娘病了,我得回去看她,打娘胎里出来的,母子总是连这一条心,这小指便是见证,我一出生便这样。”
岑晏点头。
出发前一晚,袁学兄有些闷闷的:“老弟,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