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凶手不明,不知在何处,何时会回来。
但简些无论如何也见不得死亡,见不得不平,对活着的生命无法无视,她走过一堆堆尸体,踏过满地鲜血,硬是从一堆石头下扒出了他们。
当然不只是简些一个人,后面她搬到手都破了也奈何不得一堆碎石。幸好后来言清之赶到了。
简些至今不平的是,此案最终不了了之。
师云的师妹伤势过于严重,被言清之送到点苍大师那治伤,据说后来点苍大师见她筋骨奇佳,收她做了弟子。
师云则一直跟在简些和言清之身边。
师云向来冷情冷性,对她与言之清却是忠心耿耿。
几年相伴,师云与其说是她的侍卫,不如说算她半个弟弟。
十几年颠沛流离,朝不保夕,受尽践踏辱骂,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实在够苦了。简些不忍心师云再出去打打杀杀,经受苦难,坚决让他呆在自己身边。
“你看我像是有事吗?”简些笑。
师云顿首,“是属下之过,不应离开姑娘。”
“师云,是我让你去接你师妹,命令是我下的,要错也是我的错。”
简些不与他争谁对谁错,转移话题,“你师妹可安全到了”
“是。”
“安置在家中”
“……”
师云低头,“属下接到急令,听闻姑娘有危险,便急忙赶来,属下已经将师妹安置在客栈。”
师云一直低着头,拧紧的眉头不曾松过,“属下不在的时候,姑娘不该如此冒险的。”
简些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师云,你放心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师云垂下眼睑,腮帮子微微鼓起,应当是在咬牙,偏又一声不吭,无声地埋怨简些。
简些自知自己放肆了一些,放柔声音,“师云,我保证,绝不会有下次了,往后说话行事,一定乖乖在你眼皮子底下。”
“行不行”
师云这才抬起头,抿着唇,点头。
简些笑了,又道,“你还不赶紧去把你师妹接回家这都几年没见了,俩人好好叙叙旧啊。”
师云摇头,“不必叙旧。看到她安好,我就放心了。”
简些也算是习惯了他硬邦邦,不解风情的性子,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师云的额头,“傻小子说什么呢。亲兄妹几年不见也难免生疏,你可是几年都没给她通过书信,要不是人家小姑娘心中一直念着你,求了师父下山,你怕就要失去这么一个小青梅了。”
“再说,把人家小姑娘安置在客栈里像什么话。”
“这事属下会交与其他人去做。但属下不能再离开姑娘,姑娘断不能出一点事。”
师云这人不论过去多复杂,心性倒简单直接,一根筋的很。
简些努努嘴,“随你吧。”
“其实现在也没什么事了。”
简些将她与刘三少的事简单与师云说了。
师云默了一刻,开口“刘三少憨少之名,果然名副其实。”
简些大笑。“这算是你讲的一个笑话了,不错。再接再厉。”
“姑娘还要继续查下去?”
“自然。”简些毫不迟疑。
“此事若让公子知道了,定会大怒。”
“你又不是不知道言清之的性子,他还能吃了我不成。”
“况且,帮他做成这么大一件事,挨一顿骂也值了。”
简些笑眯眯的,拣了颗梅子吃了。
京都出了一个采花大盗,此人专门深夜悄无声息下药,□□处子,前些日子长华郡主便受了其害,圣上大怒,下令重赏,誓要捉拿此淫贼。
据说这采花贼不是一天两天了,作案手段都是一样,只是惹到了长华郡主,便是犯了大事了,这下弄得人尽皆知。
简些听闻这采花贼专采处子,且越是不服管教,越是性子刚烈的处子,最好会舞刀弄枪的,他越是欢喜。
放现代来说,就是个抖M的变态。
于是她趁言清之跟随镇国公入西秦出战之时,打点好一切。
选择京都最热闹的红袖阁,放出清倌龙姑娘一手琴艺艳绝天下,却终日以轻纱覆面的消息,提高国民度。又请京都几个著名的世家子弟过来走一遭,她出去现个身,那几个子弟再三刁难,于是龙姑娘一个擒拿,就甩开了他们。会武一说,再次增加龙姑娘知名度与国民好奇度。
琴艺是油,面纱是醋,武功是引,清倌是饵,添油加醋,引子鱼饵都挂上了,若是还不上钩,简些只能当自己花钱来红袖阁玩一遭了。
尚未确定成败,绝不能让言清之发现。
倒不是简些垂涎那些赏赐,主要是言清之怀疑此贼便是恭亲王的长子谢棠。
圣上因着皇子时期至今的矛盾,本就与恭亲王面和心不和,倘若谢棠被抓,不论是面子里子,圣上都不会心慈手软,他再也不用维持表面的宁静,定会毫不犹豫除了恭亲王。
恭亲王反抗,圣上要耗损力量镇压。恭亲王不反抗,直接削弱圣上这一方的力量。
总归两虎相斗,必定两败俱伤。
而言清之,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言清之这个虎威将军已是越做越厉害,前朝圣上的旧部已经渐渐回归,能拉拢的新部还在联系,还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期,一个当今天子出大错的时期。
如法炮制,推翻当今圣上的统治,重迎正统。
第4章 京都篇二
三年前,薛世子偶然外出游逛,竟碰上了正在街上卖字画的言清之与简些。
简些才知道言清之乃是前朝太子谢斐,字清之,也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子。
言清之十岁被当成质子押往凉国,正当金国有了实力与凉国对抗,言清之被能被遣送回国的这一年,当今圣上以皇帝病危,朝纲不振,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中,外族骚扰,内忧外患为借口,夺了帝位。他的母亲萧皇后随后就追随先帝而去。
那么前朝太子便没有存在的价值,更没有回国的必要。
言清之千辛万苦逃出了凉国,路上遭遇当今圣上这派的人追杀,不幸受了极重的刀伤,跌入河中,漂流一路,幸得阿婆救命。
阿婆人善,受不得这么一个正当好年纪的少年就这样没了,倾尽一切救了他。
他本已决定放下一切,隐姓埋名。薛世子这冤家,原是他少年挚友,近十年没见,仍是一眼认出了他,飞鸽传书给他父亲,他父亲立马杀了过来,毕恭毕敬,好言好语,苦口婆心,劝了七天,言清之终是回来了。
怎么劝的无非就是什么为你父皇血恨,为你外祖家主持公道,当今圣上本是庶出,昏庸无能,几个儿子没好的,为了黎民百姓,回来主持正道,哔哩吧啦的。
回来了三年,言清之有事没事总外出,一会跟那个旧将黎将军把酒言欢,一会跟这个新部齐将军交流感情,三更半夜还要去外祖家回忆一波旧事。
幸亏皇帝老儿不记得他,见他英勇,又是镇国公推荐的,便封他做了个都卫,后来升了副将,然后他又成了虎威军将领。
简些本来那会觉得自己傍上了个前朝太子,背负血海深仇,这么个大佬,前途无量,她还有点洋洋自喜,总算不辜负穿越女主这个名号。
后来她只觉得满心的无奈与悲凉。
她没有金手指,没有外挂,本还只是个大学生,学的英语专业对他没有一点帮助。
最重要的,她觉得她记忆中那个悄咪咪与她争阿婆宠的那个少年郎,不应该经历了七年没有尊严的质子生涯,也不应该承受了皇位被夺,父皇被害,家破人亡这一惨剧,他不应该是满身鲜血,溅着他自己与别人的,他应该是那个青衣白衫,背着药篓采药,踏着月光行走的爱笑少年郎。
这三年,简些知道他累,她看着都累。
怪只怪那天她偏要和他一起去卖字画。他用那钱为她买了两串糖葫芦,两斤梨花糕,采办了三匹布,雕了一个玉坠,浪费了一个时辰,没有回家。
他们在遇到还有人要买画时,停了下来。
然后,遇到了糟心的薛世子。
就怪那该死的薛世子!
他还立刻飞鸽传书给了家中,一点招呼都没跟他们打。
简些每每想及此,就恨得牙痒痒。
又是一日过去,离言清之归朝的日子越来越近,采花贼仍然没有动静。
这天晚上,简些照常回房练习弹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