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霜掀开帘子,沈宁瞧了过去,屋里老太太正阖眼念着经文,干枯褶皱的手转着檀木佛珠,略快了些,旁的坐着大房二房的妇人,皆是一脸着急上火的模样。
沈宁微微垂眸,眼底划过了重重讽刺,瞧着消息怕是递到沈府跟前了,这柳府的动作果然是快了些,掩了眼眸中的寒意,而后微微行礼,问:“祖母,发生了何事?孙女还未到,晚霜姐姐就焦急万分等我许久。”
老太太未语,到是旁的许婉面目狰狞,好似的气的咬碎了口银牙,瞧着沈宁眼中愤恨之意极其明显。
老太太轻喝了句,睁眼瞧着沈宁,沉声道:“跪下。”
沈宁只轻轻暼了眼,就默不作声的跪下,堂上的老太太重重放下手里佛珠,声响惊了外头的女侍,福康院静了下来。
“祖母问你,你可有真为你哥哥们的事尽心尽力?”
沈宁恭声道:“宁儿自是尽心尽力。”
老太太拍了拍旁得桌子,她脸上泛起了怒意,“你哥哥们在牢里受了刑法,你却在外面吃茶享乐,难道我沈家池子太小容不下你了?”
老太太身后的婆子赶忙上前轻轻抚了几把,半响,手指了指沈宁,重声道:“宁儿,你太让祖母失望了。”
沈宁惊然抬头,两弯清澈明亮的凤眸满是错鄂,她微微皱,哑声道:“哥哥们受刑了?严重吗?”
想必定是伤的不轻,不然这老太太也不会如此气恼。
毕竟两位哥儿都是沈家的根呢。
许婉眼眸蜿蜒两条泪痕,面上又愤恨不已,她声声哽咽质问道:“宁丫头,你怎可如此狠心?”
果真人善被人欺,这些个人不顾她的名声,颠倒黑白诓骗于她,现又想将此事原由尽数压在她身上吗?
沈家,可真真好。
“祖母,大理寺之事宁儿的确不知,太后只言三日后待大理寺完案便会放人,其他一切宁儿一概不知。”沈宁红了眼眶,眼眸泛着泪光,而后悲声道:“我也不过就是太后跟前一个比其他女侍高些的人罢了,天家做什么主我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家又该如何?”
“宁儿虽未在沈家长大,却姓了沈家的姓,流了沈家的血,又怎么会眼睁睁瞧着沈家儿郎受刑?”
“二伯母应也知晓,我又怎会管的了大理寺行事?”
“你若是早些向太后求饶,又何必让你哥哥们白白受了那苦?”许婉咬定就是沈宁故意拖延此事,才害的沈家哥儿妄受牢狱之灾。
沈宁险些笑出声来,握着帕子的手微微泛白,绕是她知晓沈家不要脸,竟不想如此不要脸,想起前世她被这一大家子百般算计到一无所有,最后还被又弃之杀之,她就应该直接断了沈家儿郎的命。
为何沈家能干出如此令人耻笑又愚蠢之事?
指尖划进手心的痛感,让她有了丝丝清明,眉心一片凉意寒冰,抬眸看向老太太:“祖母,若是觉得宁儿可以越过天家往大理寺里伸手,那宁儿也无话可说。”
第二十六章
旁的一直掩面而泣的蒋馨,擦了擦泪水,轻叹了口气道:“母亲,我觉得咱们是有些魔障了,宁丫头一个女儿家,就算是在太后跟前长大,又如何管的了大理寺。”
“她就是不在咱们跟前长大,自然也就给咱们生分许多。”许婉咬咬牙,面上带着愤恨,指了指沈宁,“你沈姑娘的名声咱们整个皇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太后有多宠你,咱们这些个官家谁不知道?”
“若是宁丫头真心想救咱沈家的南哥儿栋哥儿,早就央求太后去了,又岂会让咱哥儿受那么大的委屈?”
“大理寺是一般人能呆的吗?那里面都是有些黑心肝的坏人。”
许婉越说越怒,她起身几步挪到老太太跟前跪下,握着老太太的手,声泪俱下,“母亲,咱们南哥儿您是知道的,他是个心地善的,如今平白受了委屈,以后可该如何是好啊?”
“宁丫头是咱们府里的大姑娘,那南哥儿也是咱们府里的大哥儿啊。”
“您可不能不管啊。”
福康院里女侍噤若寒蝉,屋里点的檀香愈发的浓郁刺鼻起来,许婉的哭声声声悲戚,沈宁垂着眼眸,嘴角抿的笔直,身姿挺直不卑不亢的跪在堂中,她细白面颊上带了些许凉意,海棠色芍药裙摆散了一地。
如今闹到眼下,沈宁也明白了些什么,她余光淡淡瞧了眼又不语的蒋馨,瞧着这沈家也不是一如面上和睦,起码这嫡庶之分仍在人人心坎上,就算嘴上不提。
老太太微微阖了阖眼,今个去大理寺打听消息的小厮一回来,她就被许婉闹了一上午,人老了体力也就跟不上了,干脆一把甩开许婉的手,沉声道:“我老了,也被你闹糊涂了。”
许婉愣了愣,而后低下头,一字一句说:“母亲,我心疼南哥儿,那是我的十月怀胎生下的,生他的时候您也在,咱们府里第一个孩子,如今在大理寺不知生死,我这个做母亲又该如何安心?”
“母亲,二弟妹,宁丫头怎么说也是皇后娘娘亲点的儿媳,咱们哥儿所在之地也的确不是她一个小姑娘可管的,儿媳也险些糊涂了。”蒋馨轻叹了声,面上露出几分为难,慢慢起身跪老太太跟前,“我也心疼栋哥儿,但也不能让宁丫头平白无故受了委屈,本就没了娘,我这做伯母的总不能置之不理。”
“你!”
许婉猛然起身,颤颤巍巍指着蒋馨,胸口不停的起伏跌宕,显然她是气急了,身子也止不住的发抖。
而沈宁不动声色勾了勾嘴角,自打她进了这福康院的门就觉得不同,不成想竟是窝里反,也不知道是什么让这些个臭味相投的人起了不愉。
她微微抬眸,眼角泪珠划下,哽咽道:“祖母,宁儿任凭处罚,但宁儿一心为咱们沈家,从未有半分私藏。”
“这,母亲,你瞧瞧宁丫头都哭了。”蒋馨一脸心疼的起身将沈宁揽入怀里,望着老太太道:“母亲,宁丫头可是最孝顺您了,不能委屈了她。”
许婉扑通一声跪下,眼泪横流:“母亲!”
“够了。”老太太的手用里拍了下桌子,接着连咳好几声,惊的福康院里女侍手忙脚乱的找药,旁的婆子连抚了老太太背好几下让人气顺些。
沈宁着急忙慌起身依偎在老太太跟前,而后眼眸泛着惊慌,面上愈发的苍白,一副我见犹怜,轻声细语:“祖母,都是宁儿做得不顾好,你千万不要有事,宁儿现在就去天家朝前。”
“我定要好好问问天家是不是要寒了咱们沈家的心。”
“为哥哥们洗脱冤屈,还咱们沈家清白。”
福康院里静的可怕,咕嘟咕嘟的茶冒着热气。
沈宁缓缓起身,玉白如芙蓉的面上气急染了红,藏在袖里的手握了又握,转身就往外走去,步子又急又簇,布满芍药花的裙摆摇摇欲动。
老太太连忙厉喝:“你们这些个是都瞎了眼?还不快拦住大姑娘去。”
这沈家本就颠倒黑白,若是闹到金銮殿上,到时不说沈千一个挂名将军,届时整个沈家都逃不了干系。
沈宁刚走到门口就被晚霜拦了下来,好说歹说给劝了回来,清月想跟着进里屋,却瞧着沈宁一记淡淡眼色留在了外面。
屋里的檀香去了些味,许婉面色苍白的坐在位上,旁的蒋馨神情不明的瞧了眼沈宁,而后微微垂眸。
老太太半靠在软垫子上,婆子轻轻扇着纱扇,一瞧见沈宁,就冲人招了招手,示意人上前来。
沈宁上前几步依在老太太跟前,垂着头不语。
老太太摸了摸沈宁的发髻,问:“宁丫头,可是生祖母的气了?”
“宁儿不敢。”沈宁闷声闷气的道:“祖母气宁儿,宁儿心中明白。”
“我年纪大了,容易糊涂,今个一听见哥儿受委屈就不清明起来,平白让你委屈了些,你大伯母说的对,自小你就没了娘,应是咱们沈家心尖尖上的姑娘,你父亲也是如此。”老太太语气慈爱,与此前判若两人,好似沈宁就是她最疼爱的孙女般。
“今个祖母是错怪你了,也不要生你二伯母的气,她也是做母亲的。”
“改明就是南洋郡主的宴会了。”老太太说到宴会音极重,还瞧了眼许婉,“到时宁儿开开心心去,莫要在理府中这些个杂事,一切自有你父亲在,尤其是要去问一问天家这种话,以后切记不要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