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下,碧蕊已然没心思去做这些了。
她一溜烟的跑到了屋后,一根接着一根地揪地缝里的杂草出气。
……
云栖和赵姑姑回来以后,就接着上午,继续摆弄针线。
有德一进屋,见赵姑姑正坐在桌前穿针引线,觉着很不习惯。
他觉得相比文文静静地坐在那里绣花,赵姑姑还是比较适合站在灶台前抡大勺。
“字呢,怎么空着手就来了?”云栖问。
有德嘻嘻一笑,“字还差两张没练完,回头一定补上。我今儿一整天都没跟师傅和姑姑说上几句话,便想着过来找师傅和姑姑说说话。”
云栖唇角微扬,冲有德招招手,“快过来坐吧。”
有德赶紧上前,在桌边坐下,“姑姑这是在绣什么呀?”
“竹叶。”赵姑姑没抬头,闷声闷气的答。
就算看不见赵姑姑的脸,单听赵姑姑这说话的语气,就知道赵姑姑这会儿有些不高兴。
有德不解地看向云栖,师傅,姑姑这是怎么了?
“姑姑,咱们今儿就绣到这儿吧。”云栖对赵姑姑说。
赵姑姑一听这话,立马把手上的针线放回针线筐里,笑盈盈地说:“好呀好呀。”
云栖冲有德一笑,明白了?
有德点头,心道:姑姑这是多不喜欢做女红呀。
姑姑这么不喜欢做女红,还逼着自己硬做。
如此看来,姑姑心里是真的很在意王醒公公。
云栖坐在一旁,双手捧着脸,看着有德说:“你刚刚不是说想跟我说说话吗,你说,我听着。”
有德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也没什么正事要跟师傅说……对了!”
有德忽然想起了一桩事,连忙问云栖,“师傅可记得昨日回宫的路上,有架马车坏在了路边?”
“记得。”云栖应道,“你知道那是谁的马车了?”
“嗯。”有德点头,“今早墨心随吴才人去凤仪宫给皇后请安回来以后,我无意中听见她与雅音嘀咕,说昨日坏在路边那架马车是贤妃的马车。
听墨心说,昨日那架马车的轮子突然断掉,坐在马车里的贤妃没个防备,撞破了额头,流了好多血。
皇后听说以后,立刻派人过去,要把贤妃接到凤辇上医治。
贤妃却不肯,说身为妾妃,万万不敢乘坐只有皇后才可乘坐的凤辇。
贤妃吩咐身边的宫人,将她用来装行李的马车腾出来,说她乘那个就好。
陛下听说此事以后,派王醒公公把贤妃接到了龙辇上,还传了刘院判去为贤妃诊治。
昨夜,圣驾抵达皇宫以后,陛下亲自把贤妃送回了祺祥宫,不止如此,还在祺祥宫坐了好一会儿才走。
今早,阖宫嫔妃都早早的前往凤仪宫给皇后请安,就连脚受伤的荣妃都没有缺席。
咱们才人腿上有伤,也一样赶过去了。
却唯独贤妃一人没到。
贤妃宫里没来人说明,是陛下身边的王旻公公来传的陛下口谕,说在贤妃伤愈之前,免了贤妃的晨昏定省。”
第188章
之前在行宫时, 贤妃因那沸沸扬扬的水鬼传言, 遭到皇帝的当面申饬。
三皇子楚怀为母不平,竟当面顶撞了皇帝, 使得本快消气的皇帝大发雷霆。
贤妃与三皇子母子, 皆被皇帝禁足,责令他们静思己过。
之后阖宫同乐的赛马大会,都没允许这母子二人出席。
可以说是一点儿面子也没给贤妃和三皇子留。
云栖实在好奇,“姑姑说, 贤妃在龙辇上究竟跟陛下说了什么,不仅令陛下与她冰释前嫌, 甚至还对她比过去更加爱重。”
赵姑姑寻思了半天, 最重还是困惑地摇了摇头, 表示她也想不出。
“左右贤妃是给陛下演了出苦肉计。”云栖说。
“贤妃是挺苦的。”赵姑姑应道, “算起来,贤妃随陛下去行宫避暑这一趟, 一直都在遭人构陷, 含冤受屈。不止如此, 连亲儿子也坑她。她若不赶在圣驾回銮之前,想出办法自救, 待到回宫以后, 她就更难翻身了。贤妃也是迫不得已, 才演了这出苦肉计。”
“她这是拿命在演。马车坏成那样, 贤妃就只是磕伤额头, 流了些血, 已经算万幸。”云栖说。
赵姑姑点头,“谁说不是。”
一旁,有德不由得一声叹,“我原以为在宫里,就只有那些位份低的主子会招人欺凌,活的艰难。没想象到如贤妃那般身居高位,有权有势的主子也活的挺不容易。”
听话听音,云栖觉得有德这话似乎另有所指,于是问他,“今儿有谁欺负才人了吗?”
“景嫔,景嫔欺负才人了。”有德看起来十分气愤,“之前听师傅说过,说咱们才人最不喜食榛子。今儿上午,景嫔不但派人给才人送了一碟榛子酥来,最上头的一块,还是被人咬过的。”
“被人咬过的?”云栖意外又疑惑。
有德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碧蕊亲耳听见雅音跟墨心说,那碟榛子酥最上头的那一块,被人咬去了一半。
碧蕊还说,墨心和雅音说这事的时候,玉玢正好经过听见。
玉玢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对两人说,说吴才人曾是景嫔娘娘最看重最喜爱的奴婢。
过去,娘娘常会把自己吃剩下的好东西,赏给吴才人吃。
娘娘把自己吃过的榛子酥送给才人吃,是表示亲近,没有折辱的意思。”
云栖听完这话,不禁冷笑道:“雅音和墨心信了玉玢的鬼话?”
“没有。”有德立马应道,“听碧蕊说,雅音当场就出言反驳玉玢,还跟玉玢讲了一个前朝贵妃的典故。”
“什么典故?”云栖问。
有德挠头,“碧蕊没讲得很清楚,好像是有一个皇后常常欺辱贵妃,后来贵妃的儿子当了皇帝,贵妃成了太后,贵妃便顿顿都给从前总欺负她的皇后吃剩饭。”
“还有这种事?”云栖觉得挺新鲜。
“确实有这么个典故,我之前也听过。”赵姑姑稍稍回忆了一下,便给云栖讲道,“这个事距今大约有一百六七十年了。
说的是崇安帝的生母端敏太后,是隆庆帝的结发妻子孝文太后的陪嫁侍女。
后来端敏太后被隆庆帝看中,封了更衣。
端敏太后自蒙幸,一直都很得隆庆帝喜爱,在诞下儿子,也就是后来的崇安帝以后,就更加得隆庆帝爱重。
一介奴婢出身的端敏太后一路晋升,成为了后|宫之中,地位仅次于皇后的贵妃。
孝文太后妒恨并忌惮着端敏太后,便时常命人把自己吃剩的东西给端敏太后送去,还命去送东西的人,一定要盯着端敏太后吃完。
以此来提醒端敏太后,你曾是本宫的奴婢,一日为奴,终身为奴,你永远都越不过本宫去。
后来隆庆帝驾崩,留下遗诏让贵妃之子承继大统,而非皇后所出的嫡子。
新帝登基以后,孝文太后虽是母后皇太后,却远不及端敏太后这个圣母皇太后有权势,只是空有一个太后的名号罢了。
端敏太后没有忘记当初孝文太后对她的种种羞辱,便效仿孝文太后当年的手段,让孝文太后顿顿都只能吃她吃剩下的饭菜。
孝文太后倒是有些骨气,宁可绝食饿死也不肯吃那些剩菜剩饭。
端敏太后便命人强行给孝文太后喂下。
孝文太后不堪其辱,最终悬梁自尽而死,听说死时瘦的皮包骨,都没个人样了。”
“真有这种事?”云栖和有德异口同声,默契十足。
两人相视一笑,又一同望向了赵姑姑。
赵姑姑答:“史书上自然不会写这个,这事儿是宫人们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不定全是真的,但也有几分可信。”
“这便是风水轮流转了。”有德略显激动地拍了下桌子,“真该把这故事说给景嫔听听,警告景嫔别总欺负咱们才人,回头等咱们才人成了贵妃,成了太后,有她景嫔好受的。”
云栖笃定摇头,“就算咱们才人来日真成了贵妃,成了太后,也不会报复景嫔的。”
“为何?”有德十分不解。
云栖没急着给有德解释,而是先望了赵姑姑一眼,见赵姑姑点头,才与有德讲了吴才人与景嫔之间的那些事。
有德听完,消化了好长时间才开口说:“虽然我侍候才人的日子不长,但我觉得才人不是那种会趁景嫔之危,去勾引陛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