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文抬起头,“怎么了?”
“方才····”荆楠自知不该过问谈话的内容,但他又怕小姐会亏待自己,“方才,小姐和庄主谈了什么?”
碎文定定地看着他,“他要我嫁给他。”
闻言,荆楠震惊地抬起头,一时间神情复杂,过了好一会儿,他撇过头道:“小姐可以如愿了。”
碎文把他的头扳回来,好让他与她对视,“我以为你知晓我的心思的。”
荆楠低垂了眼沉默着,碎文又认真道:“荆楠,因为你,我想活着。”
荆楠的眼睛似瞬间照进了光亮,抬眸凝视着她。
“庄主以成亲为条件给我解药,我假装答应他,等拿到解药后,成亲那天你便带我走,好吗?”
“好。”
夜里,碎文忽然睁开了眼,下了床便审视着房中的一切,眼睛骤然微乜。
她打开房门,也不知荆楠有没有睡着,只好对着他的屋子轻声唤着他的名字,若是睡了便等明日再说。
却不料只一会儿,荆楠便出现在她面前,“小姐,怎么了?”
碎文让他进了房,关上门后,严肃道,“莫川来过了。”
荆楠皱眉道,“那个杀手?”
“嗯,”碎文有些忧心,“能逃过山庄内暗卫的视线而进到我房间,阿楠,这个人不能小看。”
荆楠不得不警惕起来,“小姐,我还是守在你屋内吧,我只待在屏风后。”
碎文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便也答应下来。
“他和我一样也中了毒,想必刚才是来找解药的。这次不得,他肯定还会有所行动。”
荆楠见她的眼睛发亮,便知她有了主意,“那小姐想怎么做?”
只见她勾唇道,“引蛇出洞。”
成婚那日,碎文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用红纸染了嘴唇,还差眉毛没画。
便看着镜子中站在身后的人,向他问道:“阿楠,可愿为我画眉吗?”
荆楠闻言惊愕地看着她,眼眸中起了波澜,“小姐,我没试过,画不好。”
碎文浅浅地笑了,“那好,以后便让你多试几次。”
碎文拿起笔在眉骨上描摹着,画好后,便偏头问荆楠,“我好看吗?”
荆楠看着她,有片刻的痴神,他幻想过小姐穿红装,戴凤冠的样子,但却远不如小姐此刻的美丽惊艳。
只听见自己缓缓道出,“好看”。
碎文笑了,起身牵过他的手,道:“下次,我会更好看。”
庄内的丫鬟来催了,说是吉时到了,碎文便盖了红盖头被她扶着去了,而荆楠紧紧地跟在小姐身后,神色有些担忧,他知道小姐今天会有危险。
隋桓牵着碎文手的那刻,眼角便染上了笑意,他轻声道:“阿文,今后我会好好待你。”
碎文闻言有几分的触动,却也没有多感动,她对他的情意早就断在离开山庄的那日了。
拜过堂后隋桓便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递给了碎文,“我答应你的。”
碎文接过盒子,给了荆楠一个眼神,便打开了盒子,一粒药丸出现在眼前。
便在这时,一个人影忽然从天而降夺走了锦盒,接着便要取碎文的性命。幸好荆楠早有准备抽了剑便和莫川打斗起来。
碎文自是担心荆楠的,便对隋桓厉声道:“还不叫人来?”
隋桓也反应过来,立刻把暗卫全数唤出,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可让碎文担心的是,莫川此人武功太过高强,以一敌多却不见有多吃力。
隋桓看出刺客是冲着碎文来的,便想趁着有暗卫拖住他,拉碎文先离开这里。那边暗卫已死了一些人数,皆是刀刀致命。连荆楠手中的剑也被打落,身上染了红,却也尽力缠住莫川待他失误。
而莫川一眼便看见想要离开这里的碎文二人,便突然跃身飞出重围提了剑向碎文刺去。
隋桓此时身上未着佩剑,若是想要救碎文只能以身相护,可若是他死了,膝下无子,家无兄弟,山庄又该怎么办?
便是这片刻的犹豫,长剑便已刺入身体,碎文瞪大着眼睛,一时失了神。那一瞬就发生在电光火之之间,原是荆楠大喊一声小姐,便飞身过来用手抓住了剑。
只是那剑走得疾,丝毫未有停滞之势,便用身子挡了上去。长剑穿过胸膛的刹那,鲜血也溅上了碎文雪白的脸颊。
荆楠挡住了他的剑,不禁让莫川也有些意外,也正是须臾的分心,让庄中的暗卫有了可乘之机。下一瞬,便有刀刃抹了莫川的脖子,莫川带着震惊的眼神倒了下去,却久久不能瞑目,只因他还有所牵挂。
碎文是被荆楠的倒地给惊醒的,她用着发抖的手拨去荆楠额前的乱发,声音颤抖地重复着他的名字,“阿楠,阿楠,阿楠····”
豆大的泪滴落在他的脸庞上,他费力地抬起手为她擦去泪水,“小姐,你说过你想活着的,答应我,活下去。”
“不,不要离开我,求你了,求你!”碎文抓着他的手,极力地感受着他残有的温度。
“小姐,答应我,好吗?”
碎文摇着头,说不出话来,泪水花了眼睛,他的模样有些朦胧。
“答应我,活下去····”荆楠无力道,声音越来越小。
碎文见他还想说什么,便低头把耳朵附在他唇边。
“下一世,我想为你画一辈子的眉,阿文。”
那只抚上她脸颊的手终是垂了下去。
碎文弯曲着身子,咬着嘴唇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右手用力地捶打着左胸,好想把那里的肉剜出来。
站在一旁的隋桓眼看着发生的这一切,他无能为力。而能做的,只是蹲下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锦盒,放在碎文的手心里,“荆楠临死前的愿望,是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
碎文呆呆地看着手中的锦盒,慢慢地打开它,取出药丸用力地吞了下去。
只是下一瞬,鲜血便自口中喷涌而出,这样的变故让隋桓错乱了,“怎么····怎么会这样?”
他抓住碎文的手,“碎文,碎文!你挺住,我,我带你去看大夫!”
碎文知道少主是不会害她的,想必是有人动了手脚。只是她感觉得到,这毒药下得猛,怕是无力回天了。
碎文摇了摇头,笑看着少主,刚想张口叫他别费心,便又吐出一口血。
碎文想着,这样也好,如此阿楠在黄泉路上也有个伴了。
她缓缓地躺在荆楠的身旁,枕在他的肩上,嗅着熟悉的味道,碎文阖上了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曾经与阿楠发生的点点滴滴。
她还记得受人辱骂之时,是阿楠为他挺身而出。
她还记得深夜不能寐时,是阿楠在窗外陪她说话。
她明白,是阿楠一直陪着她。
隋桓查出当日的锦盒是被隋夫人掉包后,隋夫人被暗杀了,只是对外谎称病死庄中。
在江南的易塘镇的一个山坡上,两座坟头前的荒草已是足膝,西风刮过,摇晃了野草,吹动了长袍。
站在坟前的人敬了一杯又一杯的酒,碎文的墓碑上并没有刻着隋桓之妻,算是对他之前自私的行为的弥补吧。
但却也没有刻着荆楠之妻,尽管她最后是这么告诉他的。
只因他还是无法完全释怀,那个曾经互相喜欢的人,最后还是爱上了别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