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被子、枕头都湿了,腻搭搭的。身上也全是汗水,一会是冷汗,一会又是热汗。人是一会醒过来,一会又昏过去。铃枕趴在杀生丸的胸口,醒了后艰难地支起半身,拨开汗腻在脸上的几缕发丝,朝门口望了望。看也看不到什么,从门缝漏进来的一点天光也被屏风挡住了。
一只手抓住铃的手臂,动物的利爪掐得她有点疼,就这么一拽,她又跌回那由杀生丸创造的世界中。这世界是双生花,哭即是笑,乐即是悲,哭哭笑笑,乐乐悲悲。铃逃不开这世界,焦急地在杀生丸的身上抓出一道道的血痕。
风平浪静是在第四日的早晨。铃还睡着,杀生丸坐在床榻边,邪见离着他一步远坐着。三人还是头一次在有屋顶的地方聚首。邪见心下有些感慨。早前他和铃跟着杀生丸风餐露宿,一路上刀光剑影,危机四伏,把那岁月过得仓惶。如今他们有了栖身之所,是这样高大明亮,巍峨雄伟。曾经遗失在野外的,破碎的温情又在这里集聚,细细的溪流一样,缓缓从他们三人身边淌过。
往后这样好的岁月还很长很长。邪见情不自禁流下幸福的眼泪来。
“哭丧吗?”杀生丸斜睨他一眼,冷冷地说,“咒铃死吗?”他这话说得咬牙切齿,咬自己的牙,切自己的齿。
邪见擦擦眼泪,说:“臣只是感到高兴,铃又和杀大丸大将还有邪见在一起了。”
作为杀生丸肚子里的蛔虫,邪见非常巧妙地安慰道:“杀生丸大将,我知道您自责因为贪杯而激发妖性伤害了铃。其实不是您不会控制自己强大的力量,只是因为铃是人类,人类本身就很脆弱。犬夜叉和戈薇比您早成亲,却一直没有生出孩子,如果铃提前生出了下一任的大将,始终是犬夜叉孩子的哥哥。这样看,铃虽然受到了一点痛苦,但变成一件好事也说不定呢。”
话显然说到了杀生丸的心里,他没再训斥,只道:“邪见,给铃找一个‘玩伴’,我不在的时候让她陪着铃。不可以太强,也不可以太弱。”
“是,杀生丸大将。”邪见低了低头,领了命令。他把目光移到铃的脸上——以后的日子是苦是甜,是幸福还是酸涩,还不是全得看这个“小祖宗”的。
铃缓缓地睁开眼,疲惫地扫了一眼四周,声音很微弱:“杀生丸大人,邪见爷爷,铃好饿啊!”
“铃,”杀生丸摸着铃的脸,“是为夫不好。”
膳食一直在小炉子上温着。邪见把膳食移到托盘上,颠颠地走近床边,说:“铃,你醒了就好,杀生丸大将和我都很担心你呢!杀生丸大将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你。”越说越觉得自己不得宠,鼻子里酸酸的。
杀生丸掀开被子把铃抱起来,仰躺在他胸前,从托盘里拿过碗和勺子,小心翼翼地喂铃喝着汤。
铃对于爱情的衍生品——肌肤相亲其实是懵懂的。杀生丸大人要,那她就给。哪些事情应当是背着人的,隐秘的,她也是混沌蒙昧。所以就像现在,她伸出一只手臂倒勾住杀生丸的脖颈,仰起脸,和杀生丸俯下的唇吻在一处。俩人分开后,她觉得很抱歉似的,眼睛弯了弯,伸了伸舌尖。
她架了一把火,快把杀生丸烧得灰飞烟灭。
邪见拿托盘挡住脸,慢慢向后退去,喃喃道:“从此君王不早朝,从此君王不早朝……”
犬夜叉和弥勒各扯住绳子的一头,娴熟地往树上拴。今天天气晴好,要把被子拿出来晒。他俩不出门赚口粮时,就要在家做家务。
七宝坐在弥勒的肩上,以手遮口,悄悄地说:“听说杀生丸喝了‘药老毒仙’酿的酒昏睡了三天三夜。哈哈哈——”
弥勒教训道:“七宝你越来越八卦了——不愧是‘药老毒仙’!仙人酿的酒,果然是厉害!”
“你们俩在说什么呢?太阳都快下山了,绳子还没有拴好。”犬夜叉呲牙咧嘴。他一把抄过七宝踩在脚底下,垫高了找了个好树杈拴好绳子,打个结。
“戈薇,”七宝大哭起来,“犬夜叉他又在偷吃泡面了……”
“犬夜叉,”屋里传来戈薇的“狮吼”,“坐下,坐下,坐下——”
铃出身穷苦,不是娇养出来的,休养了几日,就又活泼泼起来。这日她跪在梳妆镜前梳头发,举着的双手一阵阵发酸。邪见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女孩。
他一见铃就叫唤起来:“铃,你现在是大将夫人了,怎么能自己动手梳头发。待女呢,待女去哪了?还有,不要再扎那个小辫子了,你不是乡野丫头……”
铃忍不住从地上跳起来和邪见面对面对叫:“邪见爷爷,你真讨厌!你是嫉妒铃有头发。”
邪见还要吵,他身后的女孩机灵地走到铃面前,行了个“万福”,说:“小女子见过大将夫人。”
有人递台阶,邪见趁势走下来,说:“她叫小萤,真身是只萤火虫。虽然它是只萤火虫,但是有一千两百岁了。以后她就跟着你,是你的玩伴了。”正话说完了,他又独自絮絮叨叨地打补丁:“已经活了一千两百岁了啊!比杀生丸大将还要大八百多岁。杀生丸大将真是太宠爱你了,铃,怕你觉得无聊寂寞,还给你找玩伴……”
他的话像风一样从铃耳边划过,铃走到小萤面前,从上到下把她仔细打量一番,感叹道:“哇,你长得好漂亮!”
小萤的真身是只萤火虫,虫类的身体很小,但她修出的人身不仅不娇小,比一般的女子还要高挑得多。铃和她说话是仰着脸的。她脸上生了一对绿眼睛,眼白几乎被覆盖,眨眼间绿光一闪,再一闪。白天看不大出什么,晚上就很有些妙处了。
小萤盈盈一笑,又行了个“万福”,道:“夫人谬赞。夫人才是天真烂漫又可爱。”
“我不叫夫人,我叫铃。你可以叫我小铃。”铃拉起小萤的双手,“你的衣服也好漂亮,好像是天上的仙女穿的。我从来都没见过。真是好漂亮!”
小萤道:“小萤的故乡是华夏,这身衣服是大唐的襦裙。方才我见夫……小铃你在梳发,如果愿意,请让小女子给你梳个发髻。”
见俩人相处融洽,邪见忍不住老泪纵横:“没有人需要我了,连铃都不需要邪见爷爷了……”
小萤给铃梳了个十字髻,又在额前贴了花钿。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手抚着脸,高兴地说:“铃真的有这么漂亮吗?小萤,你真好。我们一定要做好朋友。”她拉起小萤,说:“小萤,我们一起去种花,种子我都准备好了。”
铃把小萤带到一棵大树下,朝四周望了望,说:“这里的土太硬了,我要把土翻一翻。我也有一套漂亮的衣服呢,等我去换上。干活穿正好不碍事。”
小萤问:“你要种什么花?”
铃说:“桔梗花。是巫女桔梗大人救了琥珀。等花开了,我邀请琥珀来玩,琥珀看到了一定会很怀念,也会很高兴的。”
小萤轻盈地跃上树,找了根结实粗大的树杈蹲了下来。她垮下身,仿佛一直提着一口气。她眯着眼睛吮着一根青草。
铃觉得小萤很奇怪,突然变得不大对劲。一个女孩子,岔着腿蹲着,虽然被长裙子遮住了,但姿势很不雅。有点,有点像个男的。但她的脸那么漂亮,完全是女孩子的脸。
“小萤,你为什么要吃草?”铃问道。
“我不是在吃草,我是在吸食‘天地之精华’”小萤说,“我们华夏的妖精修炼不是要长生不老,而是成仙。除妖修外还有鬼修、人修。吸食日月和天地精华那是最基本的。”
“小萤你真的好厉害!那你还要修炼多久才会成仙?”
“快了,快了。”小萤说,“你刚才说桔梗花是为琥珀种的,琥珀是谁?”
“琥珀是珊瑚的弟弟。现在也是一位出色的‘除妖师’呢!”
“呃——珊瑚的弟弟,珊瑚是哪个?”一颗豆大的汗珠从小萤的头顶滴下。
“琥珀今年多大了?”小萤问。
铃想了想,说:“大概比我大两岁。我跟着枫婆婆在村子里的时候,他常常来接我出去玩。他有一只坐骑叫‘云母”。”
“小铃,嗯,是这样,”小萤换了个姿势,由蹲换坐,跷起二郎腿,“以后在杀生丸大将面前,你叫琥珀得叫琥珀哥哥。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