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50)

“大家都这么说,那一定是这样的。我感受不到?那是我的问题,我得改正——你看,多么严密的逻辑。”

周校洋真是服了这傻子。“然后她也不说?”

“这就是个悖论了。她要是有这个信心、她就敢说,但她没这个和家里摊开讲的信心,于是她就不会说。”梁茶摊手,“你看,也多有道理。”

周校洋沉默了。

“所以你知道了,她不止在爱情上、在所有感情上都畏手畏脚。好在友情还不至于了好些年,毕竟她交朋友的时候还没想过那么多。哦,我是个例外,我估计夏悦自己都好奇她怎么做到上了高中还交朋友的。侧面证明……我也是个小可爱。”

周校洋对梁茶突如其来的跑题失笑,说:“我没事,你不用管我的感受,说就行。”

“好吧。”梁茶从善如流,“夏悦小时候没有玩具,想买什么都会被阻止,亲戚朋友送的呢、都到手了也可能被硬还回去。这就导致了她很少开口要什么东西,大学生活费都张不开口……哎你知道吗,她生活费是‘花完了要’不是‘按月打’,快没钱的时候省吃俭用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要、尽量减少向家里要东西的频率。”

“当然,高标准严要求是必须的,不过这个对夏悦来说还是相对好达到的,毕竟她的确优秀。你是不是对她对‘最好’的执念心有余悸?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她不能不好啊。毕竟是嘴上说着‘我不是只看成绩’、却处处都在逼她的家长啊。”

“当然,夏悦为他们做辩护,说他们一定是爱她的、是为她好……”

“但问题是夏悦感受不到啊,她却非要逼着自己说这才是对的。明明感情这种事,感知才是最重要的。”周校洋牵牵嘴角,“她是真的有病吧?”

“这话你和她说去。”梁茶耸肩,“我敬你是条汉子。”

周校洋白她一眼。

“她家呢,就是她爸妈永远在吵,本就是各种理念基本都不合的人,什么小事都能吵起来。夏悦心疼她妈,会帮着她妈吵架,然后她爸说理说不过就用父亲的身份压她。哦,然后她妈调停……夏悦就觉得,挺没劲的哈。”

“总结一下大概就是这样。失败的婚姻关系,失败的家庭关系,她生活的环境给她看到的是这些,你还指着她对感情积极向上、充满信心?这不是搞笑呢吗。”

周校洋摩挲着手指,半天只能出一个单词:“唉。”

梁茶说:“其实我多多少少听她吐槽过很多,不过记性没夏悦好、现在只留了模糊的印象。不过她真的崩溃过很多次,好在没默默崩溃自己处理、而是发微信给我们几个,被劝劝就走出来了。”

“她撑住了。”

“是的,她撑下来了啊,而且出国之后拉开了距离,他们的关系也恢复了些,夏悦找到了比较合适的相处方式。”梁茶说,“但用夏悦的话说,这不能溯及既往,过去的伤害谁也抹不平。”

周校洋都能想到夏悦说这话时的样子:“哈,她总能聊着深刻的话题时就又开起玩笑、缓解严肃气氛,让自己看上去没受什么影响。”

梁茶点点头:“所以你心疼她的同时吧,还恨得牙痒痒。”

“是。”周校洋狠狠点头,“她啊,能给你堵死所有的路,你想说什么都已经被她先想过、先有对策了。关键是她竟然真的做得到都准备好应对,怎么累不死她呢?她选当律师还真没选错哈,与她的性格完美符合。”

“行了,别想了。”梁茶咽下了最后一口咖啡,“你不是想知道来自她家庭的缘故吗?我挑着和你说了说,明白了吧?总之这人就惨得很,不由她做主的事情太多了,而她又选择不怪别人——这就是个脑子有点问题的小可怜。”

“我啊,我希望她好就行。你别看我和你说了这么多,其实也没偏心你的意思,夏悦的选择永远要她自己做,她肯卸下心防后、没人知道她事实上会做怎样的选择。”

周校洋微笑,而这时他眼中也终于重新出现了那张扬潇洒的、属于周校洋的神采:“我知道,我也没这个意思。我也希望她好,我也相信自己能做到。我并不需要谁来帮我做什么,只是想……当我有机会的时候,我有方向。”

“若说我比许野胜在哪里,那就是我肯去找、我懂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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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茶挥别周校洋重新回到病房时,已经不见了许野。

“什么情况?”她问,“我没走很久吧,你们这么快的?”

夏悦摇头:“我和他说明天再来吧,我需要时间。”她注意到梁茶又皱眉,赶紧解释,“不不不我没准备再给自己找个好理由,我只是……真的需要时间而已。”

夏悦突然惆怅:“我遭遇了这倒霉事,你们一个个上来都这样,就没人安慰我一下吗?我好惨。”

梁茶也是这时才发现这一点——他们都因为许野的事情精神高度紧张,竟然谁也没关心一下这睁开眼就和没事似的受害人。“我错了。”她说。

夏悦现在除了头还在疼之外没什么事了,把梁茶拉过来、自己靠上去:“其实对我伤害真的大……我都要吓死了。你知道吗,那个嫌疑人一开始目标可能是我……”

“什么?”梁茶惊呼,“你?”

夏悦揉着脑袋让她小点声:“警察什么时候来?他们肯定得问吧?赶紧来吧趁我还记得,我估计马上就要出于自我保护开始忘了。”

“夏悦你到底什么回事?嗯?”

“这和我无关啊,”夏悦委屈屈,“要不是我够警醒、努力安抚住了,现在就不是输点液的事了。”

“呜呜,小可怜。”梁茶压下心惊,先摸摸头给安慰。夏悦的敏锐这时候又体现出好的那一面了。

夏悦装了一会儿后,叹气,语调轻了:“我和你说实话,我很后怕。死亡和意外真的太近了——宝贝儿,你可一定得注意安全。”夏悦看着梁茶说:“连我这种普通人都遇得上,你出任务的时候更危险啊。”

“先说你吧。”梁茶把她按回枕头上,“我地位还没你被动呢,没你这么比的。你啊,说你害怕就说完,别又中途跑偏。”

夏悦毕竟还虚弱,难得听话:“你说的有道理。”

“今天真好说话啊?”

“生死边缘走一遭,你还不让我有颇多体会了?”夏悦闭上了眼睛,“我不想承认在那种紧急的时刻、我会想起我一直避着的事情,我会对于感情有那么多遗憾——我用了很多方法、引出自己的偏激去掩盖我的胆怯。”

“你看,明明那种时候我完全有理由害怕有理由软弱,我却不允许——为什么啊?有那么可怕吗?我强硬到这地步了吗?”

“这就是矛盾所在。”夏悦说,“我何必这么隐藏感情问题、把它提高到这么高的位置?我是个凡人,没有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的情操,何必呢?于是我在想啊……这是爱吗?”

梁茶等着夏悦的结论,可夏悦像是耗尽了最后的力气,不再开口了。

她有些了解夏悦的意思了——可夏悦,最终会承认的吗?

第42章 再识

“你不进去看看了?”梁茶踱步出来,掩上门。

周校洋摇头,道:“我去给她增加压力?她原本就不知道怎么面对我、更别提还是我叫来了许野。她之前想的对付我的办法现在也用不上了吧?够累的了,我不去掺和了。”

梁茶幽幽叹气:“你啊,要是当初有现在半分明事理,早就没许野的事儿了。可惜啊,就不得不停留在简单的少年情谊上了。”

她与他们都是朋友,这方面不好开口,说到这儿已经够了:“哎,你既然不准备进去看看还等在这儿干嘛?”

周校洋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刚刚没问你有没有开车来,要是没开车的话我送你回去。”

“你可算了吧,没听说过在这风平浪静的大都市还有人能担心我的,我什么地方没闯过。”梁茶乐了,“得,开车了不用你送,咱走吧。给她点空间。”

“这件前后耗了十几年的事儿,也该有个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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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郁来得很早,这时候“穿越”轻掩着的门口还挂着“CLOSE”,不过她也不是第一次这种情况下闯进去,直接推门而入了——而果然,顾水斯正在店里,站在墙边读人们贴上去的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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