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Mark坦诚的态度和与往日一样直白自信,让猴子们都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感谢Mark在过去十多年里,持之以恒地提供了包括Zuck Q&A在内活动,让他所有的员工都有足够的机会接触他,因此猴子们都很了解Mark,Mark在Facebook有几乎不可动摇的公信力。
当他把这些解释清楚后,会场的气氛也渐渐热络起来,不少人的问题也开始偏离性侵指控。
“Mark,你去年有长达四个多月的时间在新加坡,是Facebook在新加坡或者亚洲有什么新的布局吗?”有人问。
“我确实策划在新加坡建一个数据中心,但具体选址还没有确定,这些你们相信已经早有耳闻了。”Mark说,“不过我去年长时间逗留在新加坡和这个无关,只是因为8月新加坡的私事没有完结,所以我才将办公地点暂时转移到新加坡分部。”
随后,猴子们陆续问起Mark对在新加坡建数据中心的想法,VR和人工智能项目的进展情况,以及下周的F8大会的准备。
Mark都一一详细交流了自己的想法。
快要结束的时候,最后一个问题又回到了指控上。
“这次的事情大家都感到疑虑的是,”一个数据工程师说,“以你的性格从事发到现在也竟然只是发了一个声明,而这份声明太官方了,没有对质疑你的媒体做过直接回应。Mark,这不像你一贯强硬的行事方式,你做事总是清楚明白。”
“我确实没有及时做出应对。”Mark沉吟了一下,“因为我很犹豫。”
他使用了“犹豫”一词,这是这场简短的谈话中,唯一一处他表现出了犹豫不决的时刻。这在过去、在平时,对于以铁血著称的这位年轻暴君而言,几乎不可能。
因此大家都困惑且惊讶地看着Mark。
暴君握着麦克风沉默了好一段时间,这么多年了,他对Facebook向来是很坦诚的。
“首先,我在新加坡做什么,虽然不涉及Facebook,但涉及我的隐私。”
Mark说,“其次,我还想保护一个人,这个人跟这次的事件毫无关系,但比起澄清整件事而言,保护这个人对我来说是现在排在第一位的事情。”
“因此我不希望媒体过多地聚焦我的隐私。”
“基于这一点,我愿意放弃舆论上的辩解。”
“取而代之的是,我决定直接采取法律措施,起诉艾琳娜诽谤。”
因为这场简短的问答,Mark接到Felix的电话时已经是下午了。
Mark把手上的事情迅速处理了一下,就开车回家了。
他心浮气躁,Felix说Eduardo在购物中心的洗手间直接吐了,这让Mark联想到昨天晚上。
这种呕吐肯定是心因性的,可是Felix也搞不清楚Eduardo到底怎么了,以Eduardo的性格,Mark也不觉得他会直接告诉Felix自己遇到了什么。
更让Mark恼怒的是,从昨晚起,Eduardo就没有吃过什么了,因为吃进去的全都吐出来了。
Mark算了算日期,Dr.Stuart还有两天才从欧洲回来,距离周六的治疗还有三天,接下来三天他想想都觉得筋疲力尽。
把车倒入车库后,Mark熄了火,在驾驶座上坐了好一会儿。
因为他还没想清楚该拿Eduardo怎么办。
车库里有点暗,暴君坐在车里,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东西。
然后有一个瞬间,他忽然自嘲地觉得自己跟那些因为无法解决问题而坐在车里逃避现实的、一事无成的男人是一样的。
正想着,Carol给他发了信息,说艾琳娜接受采访的短视频在YouTube上了,让他去看一看。
坏消息是,她胡说八道了一通,而好消息,Carol让Mark自己去发现。
那疯女人接受采访除了抹黑他外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Mark百般不情愿,但还是拿出手机上网搜索了一下,果然看到了采访的视频。
艾琳娜出镜只化了个淡妆,没有杂志上的模特照一样美艳逼人,但显得有点憔悴。
Mark坐拥巨额资产很多年,自然在硅谷也遇见过很多骨肉皮;而且他三十一了,在女人身上该看清的也看清了,因此尽管艾琳娜显得有点素面朝天,但Mark还是能看出来她是精心打扮过的,从妆容到服饰到坐姿,她的憔悴有一种塑造出来的楚楚可怜。
“所以为什么选择现在才来说这件事?”记者问。
“因为硅谷的平权运动……”艾琳娜低声说,“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而且那天的事情之后,我陷入了自我厌恶和抑郁的情绪中,我有很长时间陷在这种情绪中无法自拔。”
这个女人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库里响起,Mark已经烦心到了麻木的状态,但听了她扭扭捏捏的几句话,又觉得自己恶心得要窒息。
“那天我第一个念头不是报警,而是回家。我恍恍惚惚地回家后,哭着洗了很久的澡……”艾琳娜揩了揩眼角的泪水。
不知怎么的,Mark一愣神,忽然想起了新加坡那个不堪的早晨。
他们终止了那场失败的性爱,然后他将Eduardo抱进浴室。
淋浴喷头被打开后,密集的水滴落在Eduardo身上,他整个人像雨中被打湿的小动物。
艾琳娜用泪光楚楚的双眼看着采访人,“我觉得身体很脏,我感觉很抱歉……我想将自己缩起来,想让自己消失。”
Eduardo那个时候也是这样。
Mark想起那一幕,每个细节仍然很鲜活尖锐。
他光裸着身体,塌着肩膀,抱紧自己,被淋得瑟瑟发抖。
Mark能感觉到他一直蜷缩着,似乎很想减低自己的存在感,甚至是立刻消失。
Mark捏紧拳头,视频里的女人在说着什么,那些娇滴滴的话语却好像隔了一层玻璃,但声音仍然清晰地飘到他耳中。
“我完全不想去清理我的私处,我觉得那里很肮脏。”艾琳娜哽咽,“我哭了很久。”
那天,Mark帮Eduardo清理他们做爱时那些体液。
那个红肿的地方是Mark的罪证。
后来Eduardo不愿意,他说他要自己来,于是Mark背过了身。
他听见Eduardo尽力压抑着声音和抽噎的呼吸,混杂着淋浴的水声。
Mark僵硬着身体,他的心脏就像喷头喷出来的水一样,全被挤成一滴滴,在Eduardo的哭声里砸碎在地上。
而Mark甚至没法回头,他的脖子好像灌满了水泥,无法动弹。
又或许他害怕的是,当他一回头,Eduardo已经因为心碎而化成泡沫。
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在那一刻,他这么问自己。
Mark盯着屏幕,眼神却有点放空。
屏幕的女人在他看来是如此虚假,因为他见过真正的痛苦,见过真正的遍体鳞伤,那些绝不是她可以通过精心计算伪装出来的。
Mark没有碰过这个女人,甚至没有见过她。
但他仍然是有罪的,同一个罪名,只是伤害的是另一个人罢了。
“Mark Zuckerberg说他整个八月都在新加坡,”采访者说,“这个说法你怎么看?”
艾琳娜说,“你们觉得像Mark Zuckerberg这样的人会一直逗留在新加坡吗?”
她变得有点愤怒,“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这令我感到无助与生气。”
“你确定是八月吗?”采访者说,“你还记得这一切发生在什么时候吗?”
“当然,”艾琳娜哽咽着说,“抱歉,那几天因为这件事,我浑浑噩噩的,几乎不吃不喝地行尸走肉地过了好几天。”
“所以应该是11日。”她费力地想了想。
“或许12日……对,12日。”
TBC
第三十一章
【31】
Mark回到家时,Felix正在客厅坐立不安,一看到Mark,他差点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来。
“他怎样了?”Mark问Felix。
“回来后一直在卧室。”Felix回答。
“发生什么事情了?”Mark问。
“我也不知道,”Felix老老实实地说,“我们在购物中心分开了一会儿,后来我找不到他,打电话问,才知道他在洗手间。我到的时候他在呕吐,吐得很厉害。”
“为什么?”Mark问,但不等Felix回答又不耐烦道,“算了,问你也不知道。”
Felix诚惶诚恐,“他说是早餐的问题。”
Mark翻了个白眼,表示这是个笑话。
Felix不敢吱声,Mark当然也不会怪他,毕竟Eduardo如果会跟他说那才奇怪。
“吃过午饭了吗?”Mark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