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愉(27)

魏丛愉沉默不语,看着沈寂沉如寒潭的面色,叹了口气。

半晌后,魏丛愉咬牙说道:“沈寂,我这几日都梦到定北军出了事情,若是你能劝动你父亲以最快的速度行军回到北境,或许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我知道这样的话你并不爱听,但正如你所理解的那般,此次定北军稍有不慎便会有去无回,你不必急着恼我,我也希望此事是我想的多。”

“转圜?余地?”沈寂提高声音:“魏丛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寂面色一凛,皱眉往前追了两步,这样的话任由谁听完后都无法做到平静的对待,更何况眼下正是定北候要启程的时候。可看到她神色凝重时,差点脱口而出的愤怒戛然止住。

她神色里有着说完后的轻松和难以言状的悲寂,让沈寂心里徒然升起一股寒意。

对于此事,魏丛愉不得不说谎,沈寂信与不信都不是她所能左右的,更何况她也只知道事情会发生,究竟因何会改变定北军的计划她并不知情,她只想尽力阻止,就算未能全然被阻,但或许定北候会提前做好预防也不至于全军覆没。

沈寂想要开口嘲笑魏丛愉那些都是无稽之谈,梦境之事如何当真,不都是怪力乱神之语罢了,可刚一张口,那些话却都僵在口中,说不出来。

半晌,他低哑的声音上前两步抓住魏丛愉的手腕说道:“你......”

这时,魏远泽从前厅走出来恰巧看见他同魏丛愉在院子里拉拉扯扯的,快步上前将他拦了下来,将脱身的魏丛愉护在身后,出声道:“沈公子这么急是要做什么?”

沈寂顿了顿,他方才想要同她说什么?被魏远泽这样一问,他才清醒过来,他本就什么都问不出口,也无从可问。

僵硬的说了句:“魏公子、魏小姐慢走。”

说罢,沈寂转身往前厅走去。

魏远泽看着沈寂的背影,出声询问道:“你又如何惹恼了他?”

魏丛愉摇头未语,只盯着沈寂的离开的方向出神。

沈寂在进前厅前驻足,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魏丛愉兄妹二人站在那里并未急着离开。

那一身素衣的女子就站在自家庭院里看着自己,面容俊俏又不乏英气,而那双蕴含春水似的眼中此时满是肃然,沈寂恍然明白,她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定北军。

沈寂走到厅堂里时,正看到凤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他躬身给凤澜行了礼问道:“嫂子怎么也过来了?”

“是我叫她过来的。”定北候说。

沈寂视线一转,落到定北候身上,心里总有些疙瘩:“父亲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交待?”

“明日我和你兄长们就要启程了,原来家里没有夫人一切杂事都交由你和管家代理,但我心里清楚,你也无心这些事情都是管家一人在打理,如今你大嫂即成了府里的少夫人,这府里的对牌从今日起便都交给她,府里一切事务也都归她掌管,你日后事事都需以你长嫂为重,不可恣意妄为。”

闻言,凤澜躬身双手接过对牌道:“多谢公公。”

“恩,从今天开始定北候府里的一切便都由你掌管了。”

凤澜凝眉郑重道:“儿媳一定不会辜负公公所托。”

府里的事情由谁管着沈寂从前不在意,如今也并不在意。只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将对牌交出去他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并非是针对凤澜。

沈寂犹豫再三,向前一步半跪在定北候面前,抱拳道:“父亲,大哥刚刚成婚不久,实在不宜即刻离开,沈寂愿代替大哥同父亲一同前往北境。”

定北候如何不知此时就让他们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分开实在是不合适,但不管如何也不会让沈寂代替沈昀,军中没有这样的规矩,皇上那也更容不得此事发生。

“父亲,凤澜与我都不介意,书华你也莫要担心。”沈昀双手搭在凤澜的肩膀上劝慰着沈寂与定北候。

“父亲”沈寂知道此事未必能行的通,也不敢强求,只得转而说道:“父亲若是途中遇到什么事情,还请不要随意插手去管,眼下正是多事之秋,父亲行军尽快赶回北境才最主要。”

定北候对沈寂的话十分认同,只是乱世之中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这倒奇了”沈昀说道:“方才凤澜也同我说过这样的话,凤澜头一次见我离京担心倒是情由可缘,怎么如今书华竟也这般扭捏?”

沈寂看了凤澜一眼,见她神色无异,想来魏丛愉并没有对她说过什么,她这般叮嘱大概是担忧所致。

“如今这世道乱,我不过是担心罢了,还请父亲和兄长再遇到事情的时候莫忘了我和大嫂的叮嘱。”

翌日。

定北候率领写北军离京,皇上特许凤澜与沈寂随军一道送出城外。

大凉城外,沈昀一骑白马清冷俊秀,他抬头看了看时辰,低声尽量柔和的对着凤澜说道:“府中一切便都交给你了,善自珍重等我回来。”

凤澜立于马下,抬手够着沈昀手里的缰绳,眼眶有些湿润,听到沈昀话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夫君务必要保重自己,我等你回来。”凤澜说着将自己连夜绣好的香囊塞到他手里,退后两步,撇过头去不敢再看他。

沈昀心里一紧,觉得有些对不住凤澜,低身前倾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的一吻后随着定北军发号的施令策马前行。

第26章 返京

十月天气转凉,枯黄的落叶被风吹卷着簌簌作响。就连大凉城这种偏南的地界都已然能感受到那种裹着厚衣也能被穿透的凉意,这会儿,也不知怎么的竟又下起雨来。

春婵忙着将院子里晾的东西收起来,才走到廊下时就被秋月接了过去,两人推门而入,在门口拍打了几下身上沾的雨水才转过屏风进了屋。

“老人常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可这个时候还下雨的在大凉城里也算少见了,大小姐可还觉得冷?”

魏丛愉正窝在小榻上看书,身上盖着一床薄被,手指尖上已然有些凉意,她向来受不住冷,从小便是这样,如今身子强健了可这畏寒的毛病怎么也改不过来。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发闷道:“还好,如今才十月也放不得火盆。”说罢,她搓了搓双手将书翻过一页。

“大小姐这样受不住,我再去灌个汤婆子来,一会放到被子里,再过一会也该安歇了。”

魏丛愉点点头没有反对,春婵撑伞往外走时,突然发现院子里不知何时站着个人。

“是谁?”春婵呵斥一声,提了灯照过去才看清来的人:“沈,沈公子?”

魏丛愉快走出来,入眼的除了阴湿冰冷的雨幕就只有被大雨淋的浑身湿透的沈寂。压黑的夜色里,她根本看不清沈寂的面容,但却无端的觉得他一定很悲伤。

魏丛愉猛然回神,撑着伞走过去,将伞凑过去些,替他遮住这漫天的风雨。

沈寂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也不看她,眉头紧皱,嘴唇紧抿,整个人都紧绷起来。魏丛愉试探着小声道:“沈书华?”

被她这样一叫,沈寂的身子微微一动,抬头看了她一眼。

魏丛愉一愣,眼前的少年人身体不住的轻颤着,像是极力忍耐什么一般。终于,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似的压抑着低吼起来:“我父兄奉旨入了峄城!”

轰地一声,魏丛愉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峄城,峄城。

魏丛愉纤细的手用力的握着伞,呢喃道:“为什么都没有听到消息?怎么会这么突然?”

沈寂将手里那份字迹早已模糊,但上面的血迹却让人触目的家书举到魏丛愉面前,声音都颤抖的变了音调:“半月前,皇上派谢勇前去传旨,为峄城副帅,这都不重要,不重要,你告诉我,求你告诉我,我父兄都会平安归来是不是?”

沈寂突然不受控制一般的抓住魏丛愉的手,半跪在她面前满眼希冀的望着魏丛愉。

魏丛愉眼中含泪,温和的声音里透着嘶哑勉强说道:“沈寂,就算......就算定北军没人能回来,定北候府还有你!”

闻言,沈寂倒退两步,脚下踉跄着,连最后这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想哭就哭出来吧。”她的声音平和目光坚韧,想要给沈寂传递一点慰藉。

沈寂木然抬头看她,许久后,沈寂脱力一般整个人直挺挺的向后倒去,他就这样躺在地上,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片刻后,他抬起胳膊挡在眼前,死死的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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