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还有两个消息传来,一个是西狄特使木凡他们并没有离开,而是在丛林中秘密潜伏起来,时不时派人探查城中情报。另外就是天勃城忽然躁动起来,众人纷纷坎木制箭、垒石做堡,明显在积极备战。
“莫非他们已经知道了真相?”叶君疏有些犹疑,不知发生了什么。“这样也好,我们里应外合,定能把远道而来的西狄贼人打的落花流水。”
这个世界好像忘记了沈兰露的存在。
她独自待在阴暗潮湿的牢房中,盼望着那个眉清目朗的少年能从天而降。整日除了想念没有别的,当然了,母亲的仇也时不时造访她疲倦的大脑。这几天,除了见狱卒押着一个白衫男子走过外,就没见到任何外来人。凭她的感觉,那个白衫男子像个南召人。
春姑娘湿润的脚步开始挑动她敏感的鼻腔,她仿佛看见了春天的百花灿烂。在这乍寒还暖之际,偶尔的凉风还会破窗而入,但隐隐的温暖已席卷全身。这几天,牢房中唯一的小窗上,一颗嫩绿的小草冒出了尖尖的脑袋,开始窥视这陌生的世界。
“草儿啊,你怎么这么的不幸,被上苍给抛在了这寸草难生的石墙上。你哪来的勇气,竟敢在这贫瘠的小窗上生根发芽。”沈兰露嘟囔着,一脸的百无聊赖。
楚历大阳七年二月十五,斥候兵终于在北山头发现了挂着狼头旗的西狄战舰!
第53章 狂战
一进入二月,被严寒欺压了一整个冬天的桃花河终于准备反抗了,这不,其上的冰面时不时发出的“咔嚓”声就是被温暖击败时所发出的惨叫。顺着破裂的缝隙,一泓春水悄悄探出了娇羞且胆怯的脑袋。在四面冰封的河面上阴风时而发出的怒号曾让她胆战心惊,但最终内心的温热给予了向上冲的力量。不知何时,第一股春水爬上了寒冷的河面,紧接着,第二股、第三股…
越来越多的春水在风儿姑娘的帮助下,携带着九天之外太阳赐予的点点热量,勇敢的用自己的身躯撞向寒冷的冰块。终于,冰块抵挡不住春的攻势,原本光洁的冰面上出现了蔓延向天际的裂纹。
桃花河南岸是浩渺无际的迷茫林,苍茫雄浑的山约莫十五丈多高,沿着南岸一直向东直到天地连接的远方。它只在天勃城处有一个豁口,给予了丛林中的人们另一条通向外界的道路。沿着这个豁口向西大约二十里地,山势略微低矮了一些。此处山顶上的樟子松常年青翠欲滴,短小但结实。虽然造物主把他们抛弃在了砾石丛生、干燥少雨的苦寒之地,但他们个个挺拔的身姿诠释着什么是不向命运屈服。
自从进入二月,这处密林中每天都有三五个一身灰色长衫,鬼头鬼脑的向河上张望的人。看着澄碧的河水重新涌出冰面,他们脸上却没有春天的喜悦。眼见着冰面变成大大小小的冰块,一江春水悠悠向着东海奔去,他们的脸变得更加凝重。因为他们知道,战争就要来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身后还有几双激射着寒光的眼睛也正在盯着这边。当然了,后来才知道他们只是假装而已。
果然,楚历大阳七年的二月十五这一天的傍晚时分,几个在山上放哨的兵丁一眼就发现了自西而来的狼头大船。渐渐地,船变得多了起来。个个都有三层楼那样高,塔楼、箭孔一应俱全,中间那艘通体红黑相间的旗舰看起来有五丈多,甲板前木刻的巨大狼头正张牙舞爪,就连温凉的春风都不能制止它的戾气,似乎只有鲜血才能停止它的狂躁。
山顶上的丛林中,一支冒着赤红色狼烟的利箭腾空而起,直刺苍穹,那汩汩红烟在湛蓝的天空中显得如此的刺眼。在西风的吹拂下,烟带纤腰扭动,向着东方飘散而去。
从此地向东十里,是勃勃族口中的钻天崖,俗称“吓死鬼”。山体面向河面一侧在大自然鬼斧神工之下,如刀削一般笔直且光滑,而崖下原本温顺的桃花河水在此忽然变得波浪滔天,龇牙咧嘴的横冲直撞,这里常年阴风阵阵,似鬼嚎一般。据说是厉鬼站在崖上往下看都能被吓死,故而此地被称为“吓死鬼”。
此处是设伏的好地方,叶君疏这样认为。
他来这里已经好几天了,眼下,钻天崖上布满了巨大的木块、坚硬的石头和擦满油脂的弓箭。这是他一个多月来让手下赶制出来的。而一千多名士兵也在此埋伏多日,只等如狼似虎的敌人自投罗网。二月十五这天,吃过午饭的叶君疏和赵磊两人正在检视自己的布放。
“少爷,前几天斥候说在丛林深处好像还有其他人,我们是否要再去侦查一番。”
“不用了,我临走时已让鱼翔加强营地戒备,十几个人是不可能造成什么威胁的。”
“那万一他们从背后攻击我们怎么办?”
“一来他们人手不够,二来就算是有人从河上翻越这高山和他们会和,我也有办法。”说完叶君疏邪魅的一笑,指了指山南坡下的一大片枯草地。
“那里,我还埋伏了一千人。”
赵磊还是有些担忧,但他从少爷的话中似乎听出了一丝别的味道。
忧心忡忡的赵磊和叶君疏同时看见了西天飘来的红色烟尘,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全体准备战斗。”叶君疏的话苍劲有力,那瘦削脸颊上露出的几分威严、几分镇定和几分必胜的自信似乎让人又重新见到了昔日那个威震西狄的鸣沙关游击将军。
不一会,第一只刻着狼头的西狄舰船出现在了钻天崖的西边,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相继出现。当头船刚进入伏击圈。“放”字从叶君疏柔软的喉结处传来,他知道即使后面船只发现有埋伏,也已经来不及掉头西去。
瞬间,巨木夹带着落石从天而降,擦满油脂的箭头被点燃,带着对西狄人的愤怒激射出去。再看崖下,风浪忽然变得更大,纵然巨大无比的战舰在上面看起来也如一叶扁舟一样在狂浪中剧烈摇摆。
面对从天而降的不明物体,战舰毫无办法,不一会头舰的甲板就被砸出几个大窟窿,而飞奔下来的火箭则点燃了干燥的船上的门窗,窗纸在阴风的怒号中释放出窜天的火苗,不一会头船就变成了一片火海,失去方向后一头撞在了坚硬的石壁上。后面的战舰根本来不及转舵,纷纷撞上了头船。一会功夫便形成了一条长长的“火龙”,随着澄碧的春水缓缓东流。
叶君疏终于发现不对了,那长长的战舰遭到攻击后,十条舰船上仅有大约百十来号人冲出船舱,向这边放箭还击!
“其他人呢?”叶君疏额头上冷汗直冒,大脑快速的转动着。
正在这时,山头西南方向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不好。”叶君疏大喊一声,掉头边往山下跑去,“赶紧回营地。”
就要冲下山崖之际,两翼忽然冲出几队人马,个个高鼻宽额、腰配圆月弯刀、脚蹬澄白马靴,叶君疏一眼就认出了冲出来的士兵正是久违的西狄人。
“给我杀!”叶君疏身先士卒,寒芒剑出鞘,为首的几个西狄士兵脖颈处随即一片殷红射向苍穹,脑袋跌落地面后顺势滚下山坡。虽然刚上来大家被对方的突袭吓到,但见主帅都一马当先,自然不甘人后,使出浑身解数开始抗击贼兵。
远处枯草中埋伏的千夫长神长天一看形势不对,振臂一呼便带兵冲了出来。这回轮到西狄人惊讶了,几个回合后便败下阵来。除少量逃跑外,大多数被戗杀或者俘虏。
从俘虏口中叶君疏得知,他们的大部队早就从陆路潜进了迷茫林,与三天前就已经到达这里,此刻已完成了对天勃城的包围,正分出兵力来消灭他们这支被人遗忘的军队。
来不及痛恨自己的疏忽大意,叶君疏带人马不停蹄向着自己的营地奔去。
西天上残阳如血,像是刚刚战死的士兵流淌的液体。原本春意初露的森林此刻早已失去了春天原本的温和灿烂、变得焦躁不安。钻天崖旁西狄士兵的血还没流完,这边,楚军营地上又有数不清的头颅掉在了寒凉未尽的大地上。温热的鲜血滚烫了初露的嫩芽,一身瘆人的鲜红让他们变得不再可爱。不远处的白桦上,站着几只寒鸦,盯着这片地狱火海,不知是在等待食物,还是观看这难得一见的人类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