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因皇后筹办寿宴辛苦,皇帝特意封了赏赐,不过并不是赏些金银珠宝,而是赏了一名糕点御厨和满院子的栀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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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几天闷热的天气,昨夜突然下起了大雨,又伴随着几声雷鸣,闪电照亮了漆黑的苍穹,搅得人睡意全无,一直到天明屋外的雨势才有所缓减,栾清微微打着哈欠从侧门进入前厅。
宫女们将湿漉漉的雨伞搁在外头走廊里,坐在后头身着湖蓝色锦服的林美人神情焦灼,弯着腰揉搓这裙摆上的污泞,侍女跪在地上拿帕子细细地清理。
栾清的到来让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主位上,离开位子以楚贵妃为首依次站位,行礼叩拜。
“平身,都坐吧。”
自那日在假山石后听到的消息,栾清一进门就用余光打量着林美人,看见她裙子上的污泞,关心地问:“林美人你没事吧?”
林美人听见皇后唤她,起身一拜。
“回皇后,臣妾路过一处水坑不慎踩了进去,弄得一身狼狈,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栾清扶着一旁的软垫,话是对着林美人说的,可眼神却瞧着楚柔。
“这几日伺候圣上辛苦,怎么也不坐个轿子过来?”
楚柔听见这话后脸色微变,接过宫女们递过来的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
宁渊这几日虽然翻过几次林美人的牌子,别人总以为她承蒙恩宠,尽享雨露,只有她自己明白,陛下每晚只是听她弹曲唱歌,到了后半夜就走了。
“妾身惶恐。”
栾清看着底下美人惊恐的神色,也就不再多问,将话题转到皇上要宴请葛战的事上。
“各位妹妹,过几日葛将军就要班师回朝了,皇上的意思是要大摆宴席,犒劳功臣,此事就交给贤妃负责吧。”
楚柔捋了捋鬓前的秀发,似笑非笑地看着坐在她对面的贤妃。
“贤妃真是好福气,有些人家世再显赫也比不得有个战功赫赫的弟弟更得皇上青睐。”
贤妃是陪伴宁渊最久的人了,还年长宁渊几岁。虽然无父无母无家世,但有个做大将军的弟弟,在宫中倒也没受什么排挤。
只不过性子比较寡淡,年纪也有些大了,岁月无情,即使保养得体,眼尾处还是藏不住一丝淡淡的细纹。
久居深宫,她从来不参与任何的党派,也不会与别人争一时高低。听到皇后给她安排的任务,也是点点头接下了,不理会楚柔的含沙射影。
栾清知道楚柔说这话有一部分就在说她家世显赫,却未受到圣上恩宠。不过这是事实,自从那日晚宴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宁渊。
“今日就到这里吧。”栾清起身,众人也跟着起身退下。
“林美人留下。”
林美人听到皇后点了自己的名字,站在原地侧过身子让一旁的各位嫔妃先行。楚贵妃在玉碧的搀扶下走到林美人面前微微一顿,林美人偷偷抬头瞧了一眼楚贵妃又急忙低下了头。
众人退下后,林美人在秀春的指引下来到了内殿,栾清坐在交椅上,一旁的宫女将各色锦缎展开来让她挑选。
听见脚步声,栾清招了招手,随手点了一匹绸缎。
“过来瞧瞧,这匹绸缎你可喜欢。”
林美人之前并没有跟栾清打过交道,也不敢看那些漂亮的绸缎,低着头恭维。
“娘娘选的自然是极好的。”
“那便送给你了。”
“多谢娘娘。”
身后的随行宫女接过绸缎,栾清赐了座,看着林美人唯唯诺诺的样子,语气柔和地说“别紧张,说来也是本宫大意,你入宫也不短了,本宫还不曾了解过你,以后可多来中宫走动走动。”
林美人听着栾清的意思像是要与她交好,心下便放松了一些警惕。
“妾身地位卑微,多谢娘娘抬爱。”
“不知令尊大人在何处高就?”
“妾身的父亲只是一名小小的地方郡守。”
栾清神情惋惜,低眉长叹一声。
“这么说来,令尊大人不在京城?那真是难为你了,见不得家人。”
谈起家里的事情,林美人似是感触颇深,渐渐地也揭开了话匣子。
“妾身明白,后宫有后宫的规矩,只是有时难免有思乡之情…”
栾清与林美人交谈许久,原来她虽然是长房一脉,但因是女子不能子承父业。到了林父半百后才得第一个儿子,她的弟弟自小就被家人捧在手心里,可谓是无法无天。
在交谈中当栾清假意问道若有需要,她可以让人将林美人之父调到京城就职时,林美人有片刻的犹豫,然后婉拒了她的好意。
栾清送走林美人后,坐在椅子上沉思。一般人知道自己亲人有高升的机会,还不千恩万谢,怎么会一口回绝呢?
看来楚柔已经答应帮她了,当权力染上了金钱的铜臭味,深陷在其中的人只会身不由己,林美人以后怕是只能依附于楚柔了。不过栾清也不着急,毕竟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小修了一下前面的文章和文案,所以发的有些晚了。
以后不出意外都定在晚上九点发文。
第5章 回京
那日林美人回去后,第二日就被楚柔召见。
昭仁宫
楚柔躺在鸳鸯睡榻上,头半靠在玉瓷枕上,身体微侧,轻薄柔软的纱衣勾勒出她略显丰腴的身材。脚边放着一个青铜器皿,上头摆放着一些冰块,宫女跪坐在地上用蒲扇轻轻地扇着风,冰块里的冷气散发出来。
林美人坐在半丈外的圆木凳上,一五一十地将皇后跟她说的话全部告诉楚柔,楚柔听后鼻间轻哼一声。
“看来皇后为了争宠也是慌不择路了,她可发现你我的关系?”
“娘娘,妾身的烟云斋没有皇后安插进来的眼线,想来并不知你我的关系。”
“小心些好,这皇后也不知怎么了,大病了一场后心思活络了不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头脑简单的人了。”
说到这里,楚柔脑中敏锐地捕捉到刚刚林美人跟她说的一件事,狐疑地问了一句。
“你方才说她问你父亲之事?”
林美人点点头,楚柔本在闭目养神,突然睁开双眸,心存疑虑地提醒了一句。
“你往后多去中宫走动走动,帮本宫留意着,只是莫要再提及你父亲的事了。”
说到家人,林美人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娘娘,不知妾身父亲的官职…”
“你放心吧,再过几日便有好消息了。”
听到这消息,林美人心中的石头算是放下了一半,连连道谢后回了烟云斋。
不知道为什么,楚柔总觉得栾清问起林美人的家世并非只是表面上的闲聊,想了想还是起身来到书桌旁,写了一份信,将宣纸密封在信袋里,命玉碧将这封信今天就送到楚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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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京城外数十里的地方有一片树林,中间一条小道上一支排列整齐,井然有序的军队正缓缓前行。
为首的那位男子身披铠甲,银色的头盔戴在他的头上,勾勒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英气逼人。阳光打在盔甲上,反射出一圈圈银色的光晕,让人心生肃穆。
他微微仰头,双腿夹着马腹,动作自然流畅。虽然神情威严,但眼底的疲惫是藏不住的。队伍的中间是一些缠着白纱布的伤员,大伙们殷切地盯着前方。
队伍的最后是一辆辆平板车,上头躺着一具具战死沙场的士兵,头上都盖着一块白布。
副将薛义之抽了抽马背,快步上前问到。
“将军,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到京城了,咱们中途还休息吗?”
葛战扭头看着后面兄弟们殷切期盼的目光,在边疆五年,他与战士们同吃同住,十分能够体会他们思亲之苦。
“不了,我们直接进城。”
薛义之领命,调转马头,将他的指令传达给后方的军队。
葛战牵着马绳,目光投向远方隐隐约约的城墙。不知不觉他已经跟随宁渊十年了,他的父亲原是一家镖局头领,可在他十五那年,父母被仇家追杀而亡。
家道中落,他与姐姐在京城不得不乞讨为生,若不是宁渊出手相救,可能他们就要被人贩子给卖了。
入了渊王府,他成了一名侍童。外人都在猜测,渊王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这储君之位定是落入逸王之手。可只有他才知道,每当夜深人静时,渊王寝室里的灯就一直亮着,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