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认识的。”
“那就叙旧!”霍秀秀柳眉倒竖,“我可是把这机会让给你了,看完人事通告你就知道我多用心良苦!”
被她杏眼一瞪,吴邪只得捧起那堆零碎往解雨臣办公室走,“Roy?”
解雨臣抬眼,心照不宣地笑笑,“早,什么事?”
“你的文具。”吴邪走过去放下,定睛一看霍秀秀还真是谨遵教诲,所有文具除了名片上小范鲜红的标志,全部非黑即白。
“谢谢,麻烦了。”
“不客气。”
吴邪回位子,赶紧开机开邮箱看人事通告。“全球储存产品团队正式宣告成立”,老新闻了,跟人都要死差不多,只是早晚的问题;“属于服务器产品部门”,这也正常,两种产品有交叉,相辅相成比较好卖;“全国总监由解雨臣先生担任,下辖东南北中西五大区销售经理谁谁谁,产品经理吴邪,其余工程师,行政,人事,财务,渠道,法务等相关经理和专员由服务器产品部门对应同事兼任”,吴邪彻底无语了。和美妥乐相反,小范的各产品部门非常个人自扫门前雪,基本自成一脉,五脏俱全,恨不能独立结算自负盈亏似的。这次等于从服务器产品部门横砍一刀出来个储存团队,就销售和市场两个职能,他就是市场这个职能。掐指一算,他转市场才两年,此番被派来挑大梁,也不知道是福是祸。他又去看解雨臣的入职通告,个人履历非常华丽而正统,两到三年一个台阶,反正个中滋味估计当事人自己也说不清楚,跟着欣赏和赞叹下足矣。
电话响,吴邪看一眼是解雨臣。“来一下?”
“行。”吴邪走进解雨臣办公室。
“欢迎加入储存团队。”解雨臣半戏谑半认真。
吴邪只得也半开玩笑半当真道,“谢谢老板。”
“你手头除了工作交接,暂时没有别的事情吧?”
“没有。”
“和我一起出差去趟东北吧。”
“有什么行程安排吗?”
“去见我的全国渠道经理。没有特别的行程安排。”
吴邪还想再问,霍秀秀来通知解雨臣跟着老裘去拜码头,他就出了门,见胖子来了,又拐个弯进了他办公室。胖子显然已经知道了,凄凄惨惨道,“聚散终有时,女大不中留,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养大……”
吴邪赶紧打断他,“老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现在别叫我老板了,要叫隔壁那位。”胖子指指一侧,“我手上没加人头,你的项目先移交给我吧。等我想好要给谁了又有什么问题再来找你问。”
“行。”两人约了时间,先各自准备起。
解雨臣当天认识了各路大哥,又老老实实去听了天新员工培训,然后开始跟不同人马开会,边上手业务边筹备储存的引进注册上市等等事宜。绝大部分会议吴邪都得陪着去,毕竟市场战略什么的解雨臣涉足不深,需要他的辅佐。等两人安排出日程,已经又过了一个礼拜,眼看到了十二月。
最早一班航班去沈阳。吴邪一大早去了机场,进了二号航站楼,转过弯,正好碰到解雨臣在自动值机。他背了个双肩包,穿了牛仔裤,粉衬衣和米色针织开衫,一副寒假回家的学生状,右手戳着屏幕,左手则抱着羽绒服,活像抱了床被子。
吴邪想了想,打招呼,“花。”
解雨臣转头看到他,笑笑,又摊开手,“早啊,天真。身份证给我一起帮你办了吧。”
吴邪掏钱包,拿出身份证递给他。
“我坐靠走廊?”
“行。”吴邪点头。
登机牌,解雨臣连身份证一起还给吴邪,两人去安检。一路顺畅地登机,舱门关闭,机舱却响起乘务长广播,说沈阳大雪,桃仙机场暂时关闭。舱内立刻响起各种“那咋整啊?”“这算啥事儿啊?”“就是不能起飞呗。”
解雨臣拧起眉头,又展开来,笑道,“还好打算给他一个惊喜没提前约……不然要欠他好大一个人情了。”
“谁?”
解雨臣有些不解似的睨着吴邪,又反应过来,“那天我被老裘叫走了没来得及告诉你去见谁,是吧?”
“光说到去见你的全国渠道经理。”
“那就不要告诉你了,也给你一个惊喜。”解雨臣一双桃花眼言笑晏晏地弯起来。
下飞机又上飞机地折腾了几圈,连吴邪和解雨臣都有些丧失耐心,绕去了离安检不远的商店区喝东西。
“要什么?”解雨臣问吴邪。
“焦糖玛奇朵。”
解雨臣转身,“一杯焦糖玛奇朵,一杯浓缩。”
两人拿了咖啡,见没位子,又回头去了登机口附近。
“我们业务还太小,如果和服务器合用渠道,必然得不到重视和资源。”解雨臣忽然状似随意地说,“渠道不健康,业务地发展就不长久,所以要一开始就培养自己的代理商。”
吴邪明白这是在向他解释来龙去脉,便认真点头。
“市场策略也是,如果一开始过于依赖服务器,到后期就会遭遇瓶颈施展不开。”
吴邪转头,看到解雨臣正平静而温和地看着他,“会有很多困难,但我决不会辜负你们的任何努力。”
吴邪一怔。
“我承诺你。”
随着时间去了的断了的碎了的何止万千。而他依然在这里。
“我知道。”吴邪说。
第三章
等到飞机终于起飞再落地,已经过了六点。吴邪几乎刚出到达厅就被猛然冻硬了,冬季白昼短,天早就黑透,空气又干燥又凛冽。积雪湮没了纵横交错的道路,湮没了烟尘与污泥,使远处的城市霓虹呈现出玻璃精工般的幻影。解雨臣早裹上那件羽绒服,又是带着毛茸茸圈领的款式,侧头边呵出层薄雾边对他说,“先去酒店放行李,然后去吃饭,明天再去找人吧,我只知道他工作地点。”
吴邪想说行,开口就被激得打了个喷嚏,便点点头表示同意。车马劳顿,一路无言,进了酒店,室内的干燥更甚。解雨臣的脸原本冻得雪白,一热又蒸腾起层绯红,像煞他喝酒上头的状态。吴邪刚想开口问他要睡哪张床,鼻子一酸,又是一阵腥咸。
流鼻血了。
吴邪抬手想捂,解雨臣正脱着外套,回头看到他,一惊,面露不至于吧的表情,说,“你现在定力这么差?”
“妈的,是太干了……”吴邪笑骂。
“我知道,开个玩笑舒缓你的情绪嘛。”解雨臣把外套扔在沙发上,习惯性卷起袖子,把吴邪推进浴室,开了龙头浸毛巾,又示意吴邪按住鼻子稍微前倾。
湿毛巾就绪,解雨臣抬手把毛巾摊在吴邪额头上,“自己拿着,止血了就行,我去跟前台借加湿器。”
吴邪嗯一声,解雨臣出去了。过了一阵,鼻子似乎通透了,吴邪放下毛巾,洗把脸,出了浴室。房间正中有个加湿器在喷云吐雾,解雨臣啃着个苹果,见他出来,指指床头柜上的果盘,“酒店送的,天干物燥,多吃点水果。”
吴邪挑了只桔子,解雨臣说,“上火。”
他又换了个苹果,擦了擦,边咬一口边说,“很有经验嘛。”
“小时候刚到北京时也是冬天,天天流鼻血,久病成良医。”
“小时候刚到北京?”
“我不是北京人啊,我是长沙人。”解雨臣回答,“我爸工作调动才跟着他去的北京。”
这苹果可真甜。果肉又脆,吞咽时犹如初遇的新鲜甜美,铭感五内。诱惑人堕落与迷失的智慧果实,不听信蛇的谗言便可永远留在伊甸园。像危险的漩涡,说出口就沉没。
“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解雨臣看着他笑起来。爱似流星。如此缤纷而脆弱。
“我的确很少提起来。”解雨臣说,“因为我一直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比较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