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似乎也很有道理,落修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跟他的主子对视了一眼,然后默默地等在宫门口,默默地看着他家主子一个人走进了深宫。
宫门又咣啷一声关起来了,落修的心绪又开始烦躁。刚刚同他家主子对视的那一眼,他分明也从目光中看到了他家主子同样对这次被急召进宫的不解。但是不解又能如何?皇帝有召,身为儿臣只能遵旨,刀山火海都得遵旨。
君慕凛走在宫中的玉石路面,那个间殿的人不再隐藏身形,而是伴着他一起往鸣銮殿走。
君慕凛又皱了眉,鸣銮殿是处理外政朝政的地方,是接见外臣的地方,是老头子白天里朝政繁多时逗留之处。一般来说深夜被召入宫,凭他以往的经验,就算是老头子让他这个时辰进宫,也该是在清明殿召见。清明殿是在内宫,多处理家事。
可如今深夜往鸣銮殿去,这是出了什么事?国事?
他问身边那人:“为何去鸣銮殿?”
间殿的人知这话是什么意思,于是赶紧答:“不瞒十殿下,是边关出事了,皇上得到消息,罗夜新君上位,登基那日便宣告反了东秦了,不再向东秦朝贡,不再认东秦为主。不仅如此,罗夜兵将集结,已经兵临城下,要将数年前被东秦夺走的一城再拿回来。”
“什么?”君慕凛一愣,罗夜反了?他怎么不知道?
间殿的人没有再说话,因为鸣銮殿已经到了,十皇子想再问什么直接去问皇上好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没有义务再做任何解释。
间殿的人先一步进了鸣銮殿,很快就听到殿内传来一个疲惫的声音:“凛儿,进来吧!”
门外的太监将帘子掀开,君慕凛大步而入,一直到了内殿,方才看到一身疲惫面容憔悴的他的父皇。他一愣,“这是怎么了?区区一个罗夜,反就反了,大不了儿臣带兵去镇压,父皇至于急成这样?”他就想不明白了,罗夜虽是番国中的大国,但还不至于镇压不住。
天和帝抬起头,看着走进来的这个最疼爱的儿子,重重地叹了口气,“凛儿啊!”再招招手,“你过来,朕有话同你说。”
他走上前,还是不解,“到底怎么了?”因为站得近了,老皇帝头上一片白发瞬间入眼。君慕凛吓了一跳,“怎么突然多出来这么多白头发?昨儿还没这样?你这状态不对,有没有叫太医来瞧瞧?”说完,转了身就要去宣太医,却一把被老皇帝给拽了住。
“瞧过了,没事,说是操劳的。”
“操劳能一夜白了头发?”君慕凛同他父皇之间说话从来就没有太守规矩,何况这殿内就只他们父子二人。“父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因为罗夜?”
老皇帝没点头,也没摇头,更没直接回答他的问话,只是抓了他的头,轻轻地拍了两下,再同他说:“凛儿啊,父皇最疼你,虽然你下面还有个小十一,但朕一直都把你当成最小的那个来疼,就是这个江山,朕也早就打定了主意,将来是要留给你的。”
“那是将来的事,现在别扯那些。”他顶不爱听关于传位的话题,传位传位,那个皇位别的皇子可以惦记,可以期盼,但是他从来不。因为他知道,当他坐上皇位的那一天,就是他的父亲殡天的日子。相比起皇位和至高无上的权利,他更在乎他的父亲。
老皇帝泪眼婆娑,面上却挤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父皇明白,朕的凛儿是一个重情意的孩子,宁愿不要这个皇位你也想要这个家。所以父皇才疼你,才认为你是最好的。父皇这辈子自认为对得住你,什么都想着你,什么好的都给你,也从来都不让你为难。所以凛儿,如果,朕是说如果,如果将来父皇做了错事,惹了你不痛快,你一定要原谅父皇,一定要多想想父皇的苦衷,不要怨恨朕,更不要不理朕。”
君慕凛被他说得毛骨悚然,“大半夜的你把我叫进宫来,就是要说这些?”
第954章 你即刻离京
老皇帝的反常让君慕凛完全摸不着头脑,他甚至极力地在想今儿是什么日子,历史上的这一天有没有发生过什么让老皇帝伤心的事。甚至还琢磨了一下八皇子的祭日,可祭日不是今天啊,这种程度的感伤是从哪里来的?
“你再阴阳怪气的我可走了。”他吓唬老皇帝,“你不睡觉我还困呢,哪有这样的,大半夜叫我进宫就为了听你发些莫名奇妙的感慨?”吓唬归吓唬,但还是心疼,于是声音软了下来,“是不是宫里住着又不舒坦了?要不我偷偷把你接到尊王府去,明儿再偷偷送回来?小十一在尊王府呢,让他陪你喝点儿,你不是最喜欢跟他说话吗?”
老皇帝摆摆手,“不去不去,明儿就是除夕了,一脑门子事儿,哪有闲心思跟你们去喝酒。唉,凛儿啊你也别怪朕,最近宫里事情多,朕也是有感而发。”
“有什么感能让你发出这些奇怪的感慨?”君慕凛实在不明白,干脆回头喊了一句:“外头的人,进来一个。于本在没有?今儿谁守夜?”
殿外有个小太监恭着身小跑进来,“回十殿下,于总管如今主要是守着德福宫,夜里更是得留意那头的动向,所以皇上这边都是奴才们守着。”
君慕凛点点头,“行,那你说,今儿本王离宫之后,皇上都见了什么人?”
那小太监想了想,道:“也没见过什么人,就是傍晚时分,六公主来了一趟,哭着离开的,奴才听到动静,好像是六公主跟皇上吵架了。”说完扑通往地上一跪,“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不该多嘴,请皇上饶命。”
君慕凛似乎琢磨明白是怎么个意思了,于是拍拍那小太监的肩膀,“行了,没你的事,出去守着吧!放心,没有人要你的命,去吧!”
小太监哈着腰退出去了,君慕凛这才又走回老皇帝身边,也拍了拍老皇帝的肩膀,“跟长宁吵架了?因为和亲之事?你说你,又不是不知道长宁是个什么脾气秉性,犯得着跟她生那么大的气吗?行了,别脑了,明儿我说说她去,让她给你认错。”
“认错有什么用,心都伤了。”老皇帝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你说得对,明知道她什么脾气,朕还跟她生气,可朕就是忍不住,她也是朕的闺女,她怎么可能指着朕的鼻子说,朕生了她们这些女儿,就是为了把她们一个个的卖掉?还说你们的二皇姐都已经死在寒甘了,现在还要把她再送去,这哪里是送去当王妃,明明就是让她去送死。”
老皇帝说到这里还抹了把眼泪,“朕知道,从东秦去寒甘九死一生,可是朕还有什么办法?真的就跟寒甘翻脸?真的就派兵去镇压?别说那边还有朕的两个外孙,就算是没有,东秦将士在寒甘人手里又何曾讨到过便宜?隔着一座雪山,就像是隔着一道生死线。寒甘易守难攻,可反过来东秦对于寒甘来说却一点阻碍都没有。难不成朕就为了不让自己的女儿去受苦,就要赔上无数将士的命?就要豁出去边境的城池和城池里的百姓?”
老皇帝气得砰砰拍桌子,“不是朕没骨气,也不是我东秦将士没骨气,而是还没到时候,现如今还不是跟寒甘动手的时候。”他抓向君慕凛,“凛儿,罗夜反了,间殿传回消息,罗夜新君上位,登基那一日就宣告从此脱离东秦,再不会向东秦朝贡,且还要收回数年前被东秦收割的一座城池。如今罗夜重兵集结,据探子回报,发兵之日就在上元佳节。”
“上元佳节?”君慕凛听了这话也是眉头深锁,“罗夜边境兵防不多,有一部份被调至歌布边境镇守。毕竟比起罗夜来,歌布的反心更为明显。再加之青州水患唐兰国灭,大量的兵马都被调集到唐兰境内参与布守与唐兰的重建。罗夜边境一但开战,势必要从其它大营点兵,可哪个大营距离罗夜也不近,点兵增援需要时间。”
他一边说一边算计时日,“边境有我的副将镇守,小股兵乱不在话下,可若是罗夜正式宣告脱离东秦,那便不可能是小股兵乱了。若他们集结整国兵力只为守回一城,如今边境的布防肯定撑不住。举国之力夺城不是小事,我必须守在阵前。可就算我即刻出发,从上都城到罗夜边境最快也要二十日,上元节赶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