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赎(196)

雪琼楼内,我换穿上蜜合色旗袍,摇动袅娜腰姿,刚刚伫立楼外影壁旁,身边已围拢上三五个姐妹。姒丹翚挡在我身前,伶俐道:“姐姐穿的这般光鲜,想必有好事情么?”秦嗣嗣一样簇拥着,兴奋地问:“淑茵姐是在迎候端午节哩,倘若不然,可就奇怪了。”两人说的我有些不自在,我手绾鬓发,用舌尖润着涂在唇上的一层淡红唇膏,笑道:“不要羞笑我了。端午节也罢,这几日庄园进进出出的人多,怕有疏漏外人的地方,也就这样着装了。”姒丹翚媚笑几声,恭维道:“姐姐好身材,此等衣着搭配,岂不让男人口嘴流涎。”我听后故意气恼发嗲,叹气说:“哼!敢情妹妹只会让男人欢心,却不懂得自已欣赏。姐贵为当家儿媳,只叹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日日念经诵佛而不敢怠慢。佛言: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我话音落尘,秦嗣嗣又同身旁姐妹齐声问:“姐姐,此时上哪里去?用过晚饭么?”话音一落,反倒提醒了我。我想起要伺候老太太品茶,香壶茶具已摆置紫藤树下了,轻轻摆手,道:“姐妹们,长话短说,我去伺候老太太了。”听说我去伺候老太太,她们遂一同附和:“姐姐莫急,不防我们随你一同去。”

一群姐妹随我逶迤而走,穿过抄手游廊,走出兰蕙园,绕入藕香榭,一眼看见紫藤树下坐着萧老太太、上官嫦、鲍臻芳及余鸯。鲍臻芳望见我们说说笑笑走来,笑道:“姐姐快来。”我盈盈娇步走上前,见了礼,与众人落坐。上官嫦斟了一杯茶:“来,嫂嫂喝茶。”我四顾一望,发现缺少几副茶具,于是,唤了余鸯,前往后厨添置些来。众姐妹围坐在萧老太太身边,谈论家常里短,谈论萧老太太硬朗健康的身子板,一时乐意融融。

第一零六章 孪生颜人比花娇

萧老太太在我们的搀扶之下,步入毓秀楼。玉凤已备好晚宴,一桌珍馐美馔摆得满满当当,又设着箪食壶浆,擎杯把盏,尽可相饮相欢。一桌菜肴中,最“奇葩”的一盘菜,属上官黎用捕获的野山雉烹制出的菜,美名谓曰:爆炒荤雉。萧老太太品尝着山雉肉,心中欢喜,更为玉凤精湛的厨艺拍手叫绝。夜色昏昏,微风柔柔。大客厅里落坐萧老太太、梁婉容、上官黎及房胤池、金寅钏,我和上官嫦、还有鲍臻芳。萧老太太品尝山雉肉,慢吞吞地笑道:“请大家说一说,究竟是山雉肉美,还是玉凤的厨艺好呢?”上官嫦嫣然一笑,立即回道:“山雉肉美。”鲍臻芳望见玉凤蜷手伫立身侧,专注地伺候着大家,左右逢源地说:“山雉肉鲜,自不必说,主要得益于凤姐的巧手烹饪。”梁婉容用目光瞟了眼桌上大小碟盘,笑道:“往常玉凤惯做三样家常菜:麻泼豆腐、油焖竹笋、蛋炒番茄,这三样菜常吃不厌。现在又添上几道:爆炒荤雉、清炖长吻鮠和素煎萝菔,另外还有青菜拌木耳、拌香蕈、素蘑菇和素魔芋,花样翻新不说,荤素搭配也甚合我意。”上官嫦望望鲍臻芳,笑道:“山庄近三年内,吃素斋多。往后几日,由你相伴,让凤姐多烧几道荤腥菜。”金寅钏暗自观察鲍臻芳,不想被识破。其实,在第一次被金寅钏留意时,鲍臻芳就察觉出端倪,只是不好取笑。现在,金寅钏趁机再次觊觎,让她心里莫名不畅。她低头矜持地吃菜,偶尔抬起头,这才看清楚,对面金寅钏一副吊儿郎当模样:骨挝脸,突额头,挺鼻梁,凹颉腮,一只左腕上,戴着一串圆股股镏金纹缪花金手链。而金寅钏也望着鲍臻芳,旦见身材颀长,面貌姣好。一张瓜子脸,一双大眼睛,眉毛秀气,鼻梁有形,嘴唇丰厚。就这么看一眼,已使人暗暗称奇,好一个标致的姑娘。金寅钏看到好处,忍不住口嘴流涎,心头撞鹿,一时间骨软筋麻,好便似雪狮子向火,不觉的都投怀送抱了。鲍臻芳见上官嫦同她搭话,微有失态之举,半天方露出一抹苦笑,叹道:“我父亲经常出差,加班加点,饭食做的少,也不地道。常常吃了上顿,吃不了下顿的。”萧老太太尝了几口菜,咀嚼片刻,自觉少些精斗,问玉凤:“玉凤,菜肴倒也合口,只耐何我一大把年岁,怎吃也无味,若是有一碗清汤面食,最好。”玉凤一听,回道:“有的,有的,老太太您坐着我给您盛。”说完,一转身进后厨给上饭了。众人望见,一会儿功夫,玉凤上了碗口蘑素面。萧老太太擎起汤勺,猛然停迂空中,道:“嗨哟,怎就忘了,玉凤啊,你看看客人们谁若还要,就一人上一碗。”玉凤听了,伫立餐桌旁询问众人。梁婉容把头转来转去,那样子,活像一只热带鹦鹉,呆板也机敏。梁婉容问上官黎:“口蘑素面,黎儿,尤其你的朋友,若是吃就赶紧让玉凤给盛来。”结果问来问去,只有金寅钏和她自己要了一碗。萧老太太拿着汤勺,喝了两口蘑素面,嚷着闲烫。玉凤依近前,问:“老太太,是嫌烫吗?烫的话我给您端去凉凉?”萧老太太“嗬”了一声嗓子,一抽餐巾纸,沾在唇边揩了揩,叹声道:“罢了。这顿饭我就吃到这儿了。玉凤,你不必操心我啦。”玉凤便悄悄退入后厨。上官黎咽了几块野雉肉,交头接耳地问:“寅钏、胤池,你们说野雉肉如何?”两人频频点头,异口同声应道:“家鸡不如野鸡香。”坐在身旁的梁婉容给我碟中夹了一块,问道:“淑茵,你觉得怎么样?黎儿辛辛苦苦抓来,给我们大家调剂味口哩。”我忙点头,笑道:“妈说的是。野禽是鲜,凤姐儿的手艺也好,吃起来自是味美。”萧老太太笑道:“还是我孙儿手段好。野鸟深山密涧里乱飞,若没有手段,如何捕捉得来?”上官嫦附声说:“奶奶,哥哥是一举双得,他是找闲耍乐哩。”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围绕一桌山雉宴,说得热乎其乐。萧老太太笑道:“明个儿端午节,这天一天紧着一天的热。”上官嫦望我,又望她,道:“奶奶若热的慌,不妨脱了外裳的纤丝雪裳褂,倒会凉快些。”萧老太太站起身,这些时候,上官黎和房胤池、金寅钏也用过晚饭,说笑间往门外走。我走近萧老太太,慢声细语地说:“上官嫦说的也对,不防脱了衣褂,凉快凉快。”萧老太太执拗半天照话做了。

萧老太太在我和上官嫦的注视下,脱了外褂,露出一件绣牡丹红兜涎襟,和两条光溜溜的胳膊。脖颈上还挂着一串碧玉玺珠子,唏啐摇幌。上官嫦见此情形,独自捧腹大笑。萧老太太虽觉得周身微凉,一望见上官嫦掩嘴嗤笑,忙将两只手膀交叉捂在了双胸上。

日色已晚,藕香榭花叶簌簌,伴着晚风吹来阵阵淡馨牡丹幽香。一株一株的茱萸,像一排篱墙,种植在藕香榭四周,此时,正在浇灌湖水。篁竹丛里传来一只竹雀啁啾的噪叫。夜莺在后苑池塘畔一声接一声清啼,听得人心爽神怡。我给上官黎洗完两件衬衫,听见雁归楼里传来女人们熙熙攘攘的笑骂声,紧忙走来。还未走近人群,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少妇,怀抱一个婴儿,在一堆人中张嘴笑咧。待我走近,她把孩子抱着给我看。那孩子用桃红绫子小绵被儿裹着,脸皮趣青,眉梢鼻翅微有动意。少妇说:“带孩子来看望奶奶,不料又搐风,这阵儿倒转危为安了。”我心里一悚,用手拨拉开红绫子小绵被儿,看着那粉嘟嘟的胖脸儿,说:“山庄里全是孤寡鳏独之人,一定很欣喜孩子。搐风究竟对孩子不好,可要多留神。”少妇微笑道:“你是金贵之躯,说着金贵的话。孩子现在还没有取名,指望你给孩子取个名哩。”我听了有些为难,最后还是推却了。我刚走来数步,看见上官嫦和鲍臻芳,以及上官黎、房胤池、金寅钏在回廊花亭下摆围棋、耍纸牌。鲍臻芳抬眼一望,见我金步三摇,袅姿轻舞,笑道:“淑茵姐,快来,帮我们长长气,赢回点尊严。”我走近一看,她正被房胤池逼宫,险差一条大龙被活擒。我难堪地笑笑,回道:“妹妹不知,我从不下围旗,只会些女红针黹。”房胤池棋艺堪绝,招招妙手,不过数回合,迫使鲍臻芳弃子认负。一旁,上官黎和金寅钏、上官嫦斗地主。三人鏖战一番,不分伯仲。鲍臻芳输了棋,气愤之余,脸上泛起一波一波的红酡。众人在微黯的灯影下各行其事。上官黎在花丛间斗蛐蛐,而我静坐石礅旁垂眼望亭畔一丛牡丹,开得妖娆芬芳,香气扑鼻,硕大花瓣缀影在灯光中、月晕下,显得饱满娇羞。鲍臻芳大度豪迈,有男儿的霸道和爽直。鲍臻芳不经意回眸一望,见我侧影很美,修长的颈有弓一样柔美的弧度,映着蓬勃盛放的牡丹略略有些单薄,于是弯臂揽住我的肩膀,用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捏着我尖尖的下巴,迫使我扬起头,恭维说:“姐姐容颜美貌,堪比亭下牡丹。”我微然一愣,嗤声想笑,发现上官黎坐回纸牌前,使我难为情,只得掩嘴浅浅笑了。“妹妹生来就是刁嘴滑舌的吗?哼,这话若是一年前倒也罢了,如今我……”我扶了扶鬓边一朵杜鹃花,欲言且止。话还未说完,不料想上官黎将纸牌一堆,气咻咻地道:“罢了。罢了。难得有个好心情。”鲍臻芳望望我们夫妻两人,一个人走出亭外赏花去了。我正独自出神呢,两个熟悉的身影突然闯入我们的视线。韫欢拽着史钗,两人睁大双眸汗涔涔地在园中寻视。“淑茵姐,出事了……不好了。”史钗两眼带赤,脸颊烧红,一路哽咽地朝牡丹亭跑来。我难免一惊,问道:“史钗,你慌什么?慢慢说。”史钗见我慢条斯理,破口大嚷:“姐,姐,葆君上哪了?”“她,她……”由于紧张,我居然结结巴巴开了。韫欢道:“快说啊,她上哪了?”我半天才说:“葆君不是在梦蕉园吗?”韫欢道:“不,她不在梦蕉园。”一旁的上官黎也被搞懵了,问他们:“究竟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史钗咽了咽冒烟的喉咙,嘴唇颤抖,回道:“「碧月绣坊店」遭劫了。我们那条青果巷……所有店铺被人打砸抢掳。”上官黎一听,惊得两眼比灯笼还大:“你说什么?被人打砸抢掳?”房胤池和金寅钏相视一望,两人目瞪口呆。我这才听明白,原来,史钗来找葆君专为传达消息。我陡生怪念,忙问:“那葆君呢,究竟知不知道?”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个个唬得像暖水瓶里膨胀的木塞,眼看会爆裂开了。上官嫦一转双眸,说到:“葆君好像进竹茅楼了。先前,我看见她手拿绣绷,在后苑同女工坐着哩。”上官黎听罢,立时跳喊:“那赶快进竹茅楼里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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