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看了祁怀锦一眼,随即又将视线转移到师青染身上,目中满是怒火与震惊。
天渊妙点了点头,又道:“你与教主是如何认识的?”
“我是在竹林……”
“在一个雨夜,”祁怀锦接过话,“是她救了我。”
这回换师青染震惊了,说出她原名也就罢了,这种情况就没必要将这些往事说出来吧?
“哦?原来是救命恩情,”天渊妙兴冲冲地追问,“你怎么受伤的?她又是如何救的呢?你们之间……”
乔蜀红突然道:“我身体不适,先离开了。”
乔蜀红突然离桌,倒也正好打断了这个话题,师青染却愈发觉得不对劲,但看天渊妙脸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时,怪异的感觉愈发强烈了。
“来来来,现在只剩三个人了,可以仔细说说了。”天渊妙喝了口茶,“说说你们二人的事啊,我可期待了。”
“那个……”师青染道,“您是天耶圣女对吧?”
“是呀,怎么了?”天渊妙笑道。
“您喊我们来不是要审讯我们有关于下毒一事吗?”师青染道,“如今您问的似乎与此事无关。”
闻言,天渊妙立马看向祁怀锦,见他面色沉稳波澜不惊,不免觉得好玩,又见师青染认真探寻的模样,她想到了一个更好玩有趣的方法。
“傻姑娘,其实我们根本就没有中毒,不过是演戏给你看的。”
此话一出,桌上的两人都坐不住了,祁怀锦登时也失了方寸,连忙给天渊妙使眼色要她闭嘴。
祁怀锦:你出尔反尔,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天渊妙:本圣女这是在帮你们,与其隐瞒撒谎,还不如直接将话说清楚了。
师青染没注意到二人眼神,只觉得脸上发烫,浑身都不自在。
演戏给她看……
竟然是演戏的……怪不得她能从祁怀锦脸上摸下那抹白色粉末,闻起来竟还有一丝香味,想必是故意在脸上抹了□□化成中毒的苍白脸色。
枉费她还担心他的安危,还为了他的“遗愿”说出了自己的真实姓名……
这实在是——
有点气愤,又有点丢脸。
祁怀锦见她低头不语,也是心乱如麻,他张嘴正想说明,却见师青染已经起身出门了。
祁怀锦见状也连忙跟上,却被天渊妙伸手一挡:“慢着,说了急不得。”
祁怀锦不放心:“我怕她走丢。”
“你放心,这西岐城各路出口都是我的人,丢不了。”天渊妙将他按回座位,“你先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就算你如今追出去,她也不见得会听你解释。”
祁怀锦微讶:“你……似乎对这些事很有经验。”
天渊妙哼了一声:“那肯定啊,你表姐我——”顿了顿,“说正事,你方才在地牢也算向她表明心意了吧?”
“算吧……”祁怀锦想了想道,“我把话本上比较好的一句说出来了。”
“话本?”天渊妙有些茫然,“什么东西?”
“咳咳,”祁怀锦咳了一声,面色有些尴尬,“没什么,但我说了后她没什么反应。”
“这我知道,当时你都中毒快死了,她肯定是担心你的安危,根本没心思听你说那些。”天渊妙分析道,“等她再外面冷静了,你再去找她,大概就能听进去了。”
“是这样吗?”祁怀锦有些疑虑。
“保证没错!”天渊妙道,“但有一点可能比较难解决。”
祁怀锦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哪一点?”
“你们一个是破云教教主,”天渊妙伸出两根食指,“一个是武林盟派来的卧底。”
她将食指一对合:“这尴尬的身份,要怎么走在一起?”
“这……”祁怀锦思忖道,“我倒是不介意她这身份,毕竟她也未掌握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加之我与她已相认,依她往常的性子,是不会出卖我的。”
天渊妙叹道:“你自己都说依她往常的性子,你们都十年未见了,就算你初心未改,又如何保证她初心仍在呢?”
房内一时陷入了弥久的沉默,直到一阵风吹开了窗户,天渊妙连忙起身去关,这时祁怀锦也起身了。
“十年前她不曾探究我的身份,心甘情愿地救了我,”祁怀锦走到门口,突然道,“十年后我也不会因为她这个身份而对她抱有成见,不管是师青染还是秦然,如今还能找回她,我已经很满足了。”
祁怀锦出门后,天渊妙也坐回桌边,她眼前渐渐浮现出一个模样俊雅的男子。
男子最爱在自家花园栽种花草,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举手投足间风雅尽显。
天渊妙不禁痴痴地笑了出来:“其实中原男子,有时候也挺不错的。”
西岐城一入夜便十分热闹了,街道小贩高声叫卖,杂技游团表演喷火吞剑,大街小巷都是摩肩接踵的居民游客。
师青染一出登天楼便找不到方向,看着后方高耸入云的高楼,又看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师青染不想回去,便挤进了人群里。
人来人往的街道,耳边回荡着西域话与变调的中原话,是西域商贩在卖力地招揽中原客人。
“这位美丽可爱的小姑娘,买一个嘛!”大胡子商贩说着生疏的语言朝师青染招手。
这是个专卖面具的商贩,摊上面具大多是山中猛兽形象,造型粗狂豪放。
“小姑娘,买一个呗!”大胡子热情地向她展示几个面具,“绝对手工制作!”
师青染见他这般热情,便想着照顾一下他的生意,她挑选了一个白虎面具正想付钱时,一只手已率先递去几粒碎银子。
随后传来了祁怀锦的声音:“算我手里拿的,一共两个面具。”
师青染立马放回面具:“抱歉,我再看看。”
祁怀锦见她转身就走,连忙拿起了两个面具追上去。
师青染走得很快,祁怀锦倒也不急,一直紧随其后。一直到行人稀少的地方,祁怀锦依旧跟着,最终师青染忍不住开口道:“你还要跟到什么时候?”
祁怀锦见她总算愿意搭理自己,登时喜上眉梢,几步上前道:“你面具没拿。”
师青染看着他递来的面具,心头一动,却也不接,只道:“我不要了。”
“可是你方才选了很久。”
“……”师青染一时无话可说,转身又走。
才走了一步,她的手便被祁怀锦拉住了。
手心温度炽热,师青染脸上也又红又烫,还在夜色遮掩,她又背对祁怀锦,这才没让他看清。
祁怀锦握紧了她的手,道:“在你来天华山不久后,我便知晓你是秦然。”
“我只是不知该如何告诉你……告诉你我就是当年被你救下的那个少年。”
“当年不告而别是我的不对,但其中缘由……”
如今这个情况,他该实话实说吗?
当初他会负伤逃到清霞涧,正是因为师无极一行人拼命追杀,被秦然救起后,他难得在清霞涧过了半年的安生日子,可后来竟又被师无极找来了。
为了不连累清霞涧的居民,所以他才偷偷离开了,可谁知清霞涧后来竟遭到了山贼的屠戮,就连秦然父母也惨死。
而等他回到破云教,被乔铁仙为首的亲信拥护为教主后,他再去清霞涧,却只剩一片荒芜了。
这十年来,不是他没找,而是秦然改名换姓成如今的师青染,他根本无从找起,若不是师无极派了她来破云教当卧底,或许他这一生都与她无缘了。
是师无极带走她,又是师无极“送回”她,思及此处,祁怀锦哭笑不得,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师青染见他欲言又止,而她如今也是心乱如麻,即便他能解释一些事,说清楚当年不告而别的缘由,她也不见得有心情倾听。
她承认自己年少时早对那个少年芳心暗许,可时隔多年,少年成长至此,竟摇身一变成当今江湖最为唾弃的魔教之主。
虽说目前她并未看见他有作恶,可是他这层身份就像一座高山,隔开了两人,再说她还是武林盟派来的卧底,即便心有悸动,心头也有一道难以跨过的坎。
祁怀锦期待地看着她:“你若还信我,便随我回了天华山,我会将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我……我想相信你,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师青染抽出被他握住的手,道,“我需要回去一趟,再决定是否要回天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