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个西瓜的瓜皮进了垃圾箱的时候，蔡徐坤接到了出警通知。“兄弟们，我们得出趟差了。茂区，一个，男的。”
茂区在N市的西区以西，不在市内五区的范围，属于N市的郊县。茂区多山，以农业为主，近年来大力发展旅游业，农家乐办得如火如荼，倒成了N市小有名气的避暑胜地。
小鬼抹掉嘴角的西瓜汁，第一个欢呼雀跃，“兄弟们，咱这算公费旅游吧？”
蔡徐坤挂上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没那么好的事儿。彦俊，长靖，做下准备，茂区的民警说，是绿的。”
蔡徐坤的话一出口，八个人里有七个瞬间愁眉苦脸。只有范丞丞一脸懵懂，“啥玩意儿？”
Justin一拉小鬼的手臂，偷偷指了指范丞丞，“你赌几秒？”
小鬼打量一眼仍在懵圈状态的范丞丞，“十秒吧。”
Justin得意地一笑，“你太高估他了。五秒。这回你准输。”
没等范丞丞追问出来Justin和小鬼拿自己打什么赌，就发现另外六个人已经迅速冲下楼钻进两辆车，把自己和两位法医留在了一组。
临上车的Justin不忘对尤长靖挥挥手，“长靖，别忘了帮忙看看我和小鬼的赌约谁赢了！”
尤长靖还能保持友好的微笑，林彦俊已经沉下脸，“赢的人奖励本次尸检全程观摩体验，怎么样？”
Justin吐吐舌头，飞快地拉着小鬼上了车。尤长靖被逗得笑出动物的声音，推着林彦俊上了车，又回过头来嘱咐，“丞丞，我们要开两个小时的路才能到现场。虽然这段路有点长，但是呢最好也不要吃任何东西，实在饿了的话，就睡一觉吧。”
（二）
车子开进茂区以后便是连环山路，三人随着车辆的离心力摇晃了半小时，都有些头晕脑胀。
林彦俊靠着车窗揉太阳穴，幽幽道，“我觉得Justin的五秒也多了，考虑到前期的晕车反应，三秒差不多。”
尤长靖把在空调出风口吹得冰凉的矿泉水瓶贴上林彦俊的额头，微笑道，“我觉得不到一秒。”
又晃了十分钟，车子终于停在一段山坡下，隐约可以看到山坡上两百米外黄色的警戒线。林彦俊和尤长靖在下车时，不约而同地抓紧时间狠狠吸了几口车载香薰，然后立刻蒙上口罩。范丞丞看得一脸茫然，但今天已经有太多他问了却得不到回答的事了，他决定忍住自己的疑问。
范丞丞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自己的疑问。下车走了一段路之后，一股从未体验过的味道渐渐浓烈，大概是腐臭中夹杂着酸臭，酸臭里还包裹着恶臭。范丞丞生平第一次体会层次感如此丰富的臭味，意识到气味也可以成为一种酷刑。
在距警戒线十米的位置，范丞丞终于忍不住，向反方向冲了几步，扶着一棵树大吐特吐。
尤长靖叉着腰看向林彦俊，“这样算几秒啊？”
“还没看到尸体，负数秒。你最接近，你赢了。”
考虑到范丞丞的呕吐持续时间不可估计，两人只能递给面色惨白的范丞丞一瓶矿泉水，就继续向现场走去。
掀起警戒线，两人就看到四五个茂区民警僵直地站着，也是面色惨白。尤长靖一眼认出其中有个熟人，挥挥手打招呼，“子墨，是你呀。”
被叫到的人是茂区民警秦子墨，赶到这个现场的那一刻，他认为自己终于迎来了从警三年来的巨大打击，不，是活了二十多年来的巨大打击，是可以颠覆人生重塑灵魂的那种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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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子墨冲着尤长靖僵硬地抽动了两下嘴角，指了指地上的一个东西，“绿……巨人……”
尤长靖在心里叹口气，调整好自己的表情，顺着秦子墨的手指看过去。虽然从蔡徐坤说出“是绿的”三个字之后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还是为尸体表征而震惊不小。
这已经是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整个尸表呈现墨绿色，黑红色的静脉网纵横交错。因为腐败气体的作用，尸体的眼球和舌头都已经被顶出体外，头部肿胀成一个大球，胸腹部高高隆起。头发已经全部脱落，手掌和脚掌的表皮已经变形，皱巴巴的浮在表面。除了有大量蝇蛆附着，还有成群的飞蝇、蚂蚁和甲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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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长靖对着林彦俊摊开两只手，“虫子和尸体，你选一个。”
“虫子。”林彦俊用余光撇着地上的一滩绿色，毫不犹疑地回答。
尤长靖转过身，在面色惨白的茂区民警中来回打量，最终停在秦子墨身上。
秦子墨像预感到了什么，迎着尤长靖的目光大喊大叫，“啊啊啊不要啊！尤长靖你别妄想了！我死也不会同意的！”
尤长靖微笑着，伸出两根手指，“一顿炸鸡啤酒，再加一个手办，考虑一下？”
五分钟后，在尤长靖把价格加到两顿炸鸡啤酒和一个手办的条件下，秦子墨终于做通了自己的思想工作，接过了尤长靖递来的两层手套。
早有其他民警把尸袋颤颤巍巍地扔在一边。两人抬起脚避开地上如米粒一般蠕动的蛆虫，艰难地移动到尸体旁，开始搬动尸体。林彦俊也从勘察箱中掏出玻璃罐和镊子，蹲在地上捡蝇卵和蛆虫。
因为腐败后组织液化，尸体表面十分滑腻，抬着尸体脚部的秦子墨手一滑，尸体落在地上，溅起绿色的腐败液体，有几滴直接飞上了林彦俊的小白鞋。
即使隔着口罩也能感受到林彦俊的面部十级地震。秦子墨求生欲爆棚，抬起尸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飞快地把尸体放进尸袋，拉上拉链做乖巧状。
尤长靖满意地点点头，笑着称赞，“子墨你动作好熟练哎！既然这么熟练，那就请你把尸袋抬上你们的车吧。”
直到尸袋被放进了茂区派出所的车，忍受了许久尸臭的林彦俊眉毛仍然拧成紧紧的一个结，不想说话，甚至不想呼吸。
尤长靖还能保持嘴角的微笑向秦子墨道谢，并询问秦子墨心仪的手办是哪个。
等到秦子墨哆嗦着爬上车，林彦俊转过身问尤长靖，“你嗅觉是不是失灵了？”
“哪有？我都快被臭死啦！当法医这几年，这么臭的我也是第一次见好吗？”
林彦俊流露出由衷的敬佩，“那你定力真的很好。”
尤长靖叹了口气，“你没看到秦子墨已经被吓得不行了吗？我的脸要是和你的一样臭，就真的把人家吓走啦。”
林彦俊像是被提醒了什么，转身走到车后拎起同样被吓得不行的范丞丞。吐得几乎没力气说话的范丞丞挣扎着求生，“我不陪你们去殡仪馆解剖室！威逼也没用，利诱也没用！”
林彦俊展露一个亲切友好的微笑，拍拍范丞丞的肩，“我们的确需要人手，不过不用你陪。那六个人特意把你留给我们，居心如此不良，给你一个机会，骗一个人来替你，怎么样？”
范丞丞瞪大了眼睛，原地满血复活，蹭地窜进了车。车子绝尘而去，只留下范丞丞中气十足的声音还回荡在空中，“子异哥~我来啦~~”
第二章
3.2 解剖
（一）
王子异对范丞丞把自己哄骗到解剖室的过程绝口不提，戴上防毒面具的动作也依然镇定。如果不是放大的瞳孔和扩张的鼻腔出卖了他，连林彦俊和尤长靖都不会发现他的紧张。
在林彦俊拉开尸袋的一刹那，王子异瞬间皱紧了眉头，拍拍林彦俊的肩，飞速做了几个手势。
林彦俊看得一头雾水，尤长靖在一旁咯咯笑着说，“子异是在问，为什么带着面具，还能闻到这么臭的气味。”
“让你失望了。”林彦俊手上动作不停，缓缓拉开尸袋，“防毒面具只可以防毒，防臭功能其实和普通口罩差不多。”
尤长靖把一架相机塞进王子异怀里，忽闪了两下大眼睛，“子异辛苦啦，高度腐烂的尸体需要两个人解剖，只能拜托你帮忙拍照啦。”
尸体穿着黑色的短袖上衣和黑灰色的长裤，表面被腐败液体染上大块大块的墨绿色。林彦俊用镊子翻动了几下尸体上的衣服，沉吟道，“这种面料的衣服比较耐磨，不像是游客会穿的衣服，应该是需要干农活的本地人。”
王子异在尤长靖的指导下拍了几张尸表照片，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抱着相机问，“我记得法医解剖前要先提取指纹的，这种高度腐败的尸体怎么办？还能提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