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聘:“……”
“你看什么看,我知道我漂亮,但也不是你能随便看的!”
顾青怡挑挑拣拣,翻出一盆干巴巴的土来。
“一盆破泥巴,日日宝贝似的带着到处走!”顾青怡抱起土盆,继续凶肖聘:“再看我就叫我姐打死你!你还敢瞪我!我一点也不怕你!”
肖聘摸摸眼皮,清了清嗓子,回头默默干活。
“呸,就这点胆子,真给男人丢脸!”
“行了,你别闹他了,他是让着你。”裴筠跨过门槛出来:“给你台阶你还顺杆爬。”
“谁要他让!”顾青怡一拎裙摆,翻了个白眼,赌气似的跑进宅院里去了。
裴筠笑了笑,却不是那种温良无害的笑,有了几分邪气,透着一点漠然:“娇惯脾性。”
“正常,出身使然,毕竟不是我们这样的人。”肖聘提着一个布包跳下车来,顺手把裴筠先前搁在车上的手炉塞到她手里,趁她还没有皱眉,先行开口道:“南方冬天湿寒,二月底还会倒春寒,你不要嫌麻烦,要小心身体,我明年春后来接你时,可不想接个病秧子回去。”
“想来我竟好些年不生病了,”裴筠到底没有扔掉手炉,只握在手中发笑:“尽受伤了。”
“这次你和青萱前去昌羊,万事皆要小心,青萱性子急辣,事事你都要多担待,我盼着你们把事情办好,却不期望有人回不来。”
“你同她讲,她妹子在我这儿不会有差池,每月我会让青怡给她去信,让她宽心去做事。”
裴筠倚着宅门同肖聘说话,眼神却飘到了隔壁。
越双禾又蹦蹦跳跳地出门来了,抱着两个胖胖的白萝卜,身后跟着一个越三娘。
肖聘就见裴筠直起了腰身,眉眼一动,那点懒洋洋褪得一干二净,温和的笑意从她眼中荡开:“小伙计你先进去歇着吧,我现在有些事,待会再同你说说这些东西怎么搬。”
他愣了一下,冲她做了个揖:“是的,二小姐。”
越双禾本来风风火火的,忽见有个男人,气势登时弱了些,怯怯的站了一会儿,瞧见那男人进去了,小竹姐姐正朝她招手,连忙跑过去。
“那是谁?”双禾像只警觉的小兔子,压低声音飞快地问。
“家里的伙计,替我搬货的。”
双禾放心似的点点头,继而仰头看着裴筠,甜兮兮地冲她笑,回头指着走过来的越三娘:“小竹姐姐,这是我娘。”
“夫人好。”裴筠温顺地颔首问好,又伸出手摸了摸双禾的小脑袋。
双禾又有些羞涩地冲她笑。
“小娘子不必这么客气,我听双禾说,大宅院搬来新的邻居,”越三娘温和地笑着:“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家双禾不懂事理,竟先收了小娘子的礼,家中没什么可回的。”
越三娘弯身抱过双禾手里的萝卜:“双禾在地窖里抱了两个萝卜,小娘子不要嫌弃,冬天喝点萝卜汤暖身子,我还给小娘子拿了些鸡蛋来,蛋花萝卜汤,权给小娘子送个金玉满堂的彩头。”
“小竹谢过夫人好意。”裴筠爽快抱过萝卜,将三个鸡蛋握在手里:“小竹也没送什么,只是见双禾生得讨喜,忍不住给了两块糖,无功不受禄,待小竹安顿好,定携礼登门拜访。”
“小竹姐姐你可别啦,人来就好了,我家请你吃饭!”
越三娘摸了摸双禾的小脸,笑开了花:“双禾说的在理,小娘子初来乍到,该受我们照顾。”
“裴……”顾青怡几步冲出来,到了门口一见好些人,又讪讪地收了声:“……小竹,宅子有些大,你住哪一间,随我进去看看。”
“这是我家妹妹。”裴筠对着越家母女介绍,又转过来:“小青,这是我们以后的邻居。”
顾青怡表情扭曲了一下:“你……你们好。”
越三娘颔首回礼。
“小青姐姐好!”双禾自来熟地叫起来。
顾青怡顿时黑了脸,也不理她,只劈手夺过裴筠手里的鸡蛋萝卜冲进院子里去了。
双禾有些不知所措。
“双禾,不必跟这个姐姐计较,她就这样的性子,以后她若欺负你,只管来找我,我替你教训她。”裴筠哄着小娃娃,还作势扬手虚空轻轻打了一下。
双禾让她逗得一乐,故意挤眉弄眼,嫩声稚气:“小竹姐姐,我家还有个阿兄呢,阿兄如果欺负你,你也来找我,我替你教训他。”
裴筠也笑:“你还有个阿兄?他怕是不会欺负我的。”
双禾傻笑起来。
越三娘宠溺地摸摸女儿的小辫子:“皮猴,要让你阿兄听到你这句,怕是要挠你痒痒,闹你半天。”
“我们就不打扰了。”越三娘揽着双禾笑同裴筠道别,自回家去了。期间,双禾还回头冲裴筠摆手。
裴筠拢着袖子站在乌色门楣下,宛若一支婷婷玉立的玉兰花。
她望着母女二人入了家门,院子里绿叶如盖的香樟树映入眼帘。
裴筠不动声色地看着。
第2章
日过晌午,双禾抱着饭碗坐在门口,怏怏地拿筷子戳着腌萝卜块,老大不乐意地撅着嘴。
她的鞋子让雪水洇湿了,脚却一点也不冷,只因一上午来来回回地跑里跑外,热乎着呢。
只是她家阿兄还没回来……
双禾扒了一口饭,觉得有点噎。
正蔫蔫的,就听远远传来脚步声和略带笑意的嚣张声音。
“胖丫头!”
前边正小跑过来的、笑得一脸灿烂的少年郎,穿一身猎装,腰上别着一柄匕首,不是她阿兄又是哪个?
双禾登时站起身来。
“阿兄!”双禾红着眼眶,带着颤音喊道,兴奋得捧着饭碗就跑过去了。
小姑娘离弦之箭一样直直撞进越一翎的怀里。
手里一碗饭也直直卡进越一翎怀里,萝卜块滴溜溜滚到地上。
“啊!”双禾大叫一声,慌忙退开,手里还紧紧拿着空了的碗:“娘看到要训我了!”
越一翎连忙笑着拍衣裳的饭粒:“惹事精!幸好不是汤汤水水的,拍一拍就好。”
双禾忐忑地看了看家门,越三娘还没出来。
双禾赶紧叼着筷子,腾出一只手来帮她阿兄拍衣裳。
越一翎让她一把拍到了手,脆脆一声,越一翎疼得“啊”了一声,拿开手看向双禾,不可思议地看她。
双禾眨巴着眼睛仰头看他,满眼纯真,透露着我不是故意的。
越一翎哭笑不得:“死丫头你是故意打我的吧!”
双禾咬着筷子嘿嘿傻笑,口齿不清地说着我没有,下手却愈发重了起来。
越一翎哈哈大笑,一把拦腰扛起自家小妹往家里跑,嘴里还叫着:“双禾你是不是又重了!胖丫头!”
双禾拿下嘴里咬着的筷子,咯咯笑着:“我没有!娘说我是长高了!”
越三娘出门来,就见越一翎扛着双禾在门口转圈,双禾口中虽求饶,却一边挣扎着晃腿,一边用手里的碗筷敲着越一翎的背。
见到儿子无事,平安回来了,越三娘心中一直吊着的大石放下来,便“哎呦哎呀”地笑这两孩子一见面就胡闹,几步上前去一巴掌拍在越一翎胳膊上,越一翎一见娘来了,就停下脚步,笑嘻嘻的,响亮地喊了声:“娘!”
双禾也叫起来:“娘你快打他!转的我快晕死了,叫他放我下去!”
越三娘忍俊不禁,抬掌照着双禾的小屁股狠狠来了一下。
“哎呦!娘你干嘛打我!”
“你快叫阿兄放我下来!我要吐啦!”
待双脚着了地,双禾狠狠踩了越一翎一脚,拔腿就跑:“臭越一翎!”
越一翎瞧双禾跑进灶屋去了,方才笑着同他娘说话:“天寒,娘,我们也进屋去吧。”
越三娘拉起他的手:“一翎,这次冬猎他们有没有难为你?受伤没有?你看你都瘦了一圈,下次不去了可行?”
越一翎扶着她往屋里走,带上了家门。
“我没受伤。这回冬猎去的人比往年都要多,燕家人纵使再看我堵心,也不会挨个找我,况且我听了娘的话,见了他们就躲得远远的,没遇上什么麻烦。”
“这些日子我猎得十几只野兔子,还有几只狐狸,有两只纯白的,其他都是杂毛。我打算卖一些皮毛,再留一些给娘做副手套,再给双禾弄个小围脖。我不会弄,都交把向冬叔叔去了,过两日我就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