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能调派的人手,全都派了出去,日夜不间断,地毯式搜索,把容城翻个底朝天,也没寻到她人。
百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这么大动静出来,定是有大事发生。刚刚安抚的民意,又骚动起来。不过,他们旨在找人,并未过度打扰百姓,过了几日,百姓们悬起的心慢慢归位,继续重新振作、安稳度日。
今日,荀大夫突然接到卓清消息,说秦轻尘醒了,在千佛寺。
这句活没几个字,却信息量巨大。“醒了”也就是说秦轻尘之前是昏迷的。虽然她经常昏迷,但这昏迷可大可小,有可能是累的,有可能是伤的,还有一种可能,是宁王府一众人的心病,她的“魅灵”之毒毒发。
荀大夫正在配制一种药,若是成了,会极大减轻她每个月毒发的痛苦。可是这种药工序繁琐,每一道工序都需小心对待,不能随意中断,出一点差池,就会前功尽弃。故而,他得留守在容城府衙,不能跟随凤嬷嬷前来千佛寺。
虽然荀大夫人不能来,但他给秦轻尘准备了一堆药,加上花颜备的,满满一挎包,花花绿绿的瓶子,标着效用和用法。
凤嬷嬷得知秦轻尘在千佛寺,不知她状况如何?更是心急如焚,当即带着花颜快马赶来千佛寺。李叔则留守府衙,处理善后事宜,给碧云阁通信,将派出去的人分批撤回。
凤嬷嬷躬身谢过慈心大师,接过他递过来的药碗,药尚是温的。心中有些奇怪,秦轻尘是和卓清一道出去的,听慈心大师话里的意思,却是三个人,还有一位是谁呢?
慈心大师将这喂药的苦差事交掉,落得一身轻松,身子从门中间挪开,给凤嬷嬷和花颜让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凤嬷嬷撩起裙摆,跨过门槛,走进里屋。室内东西不多,贵在考究,配色适宜,入眼舒适。东北角设一小几,小几设有炉瓶三事,里面燃着上好的沉香,奈何药味太浓,竟将这沉香的香气压住。
花颜顾不得礼数,取下挎包,捧在怀里,疾走至床边,嘴中唤着“轻尘”。
凤嬷嬷尚未站定,被毛躁转身的花颜撞个满怀。因躲避不及时,手中的药碗脱手而出,好在凤嬷嬷武艺高强,抢在药碗落地前,将其托住,可惜里面的汤药飞洒出去,掉在青石地上,星星点点,不成样子。
花颜看着飞过来的药碗,向后面退去,情急之下,自己把自己绊倒,砸到靠床沿躺着的卓清身上。
内伤未好的卓清,被花颜这么一砸,又添外伤,胸口一片猩红。不过,花颜这一砸,疼痛过度,他人醒了。
看到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在他身上折腾,他忍着痛,沙哑出声道:“花颜,我是说过娶你,你也用不着这么急着投怀送抱啊!”
花颜正捡着散落在卓清身上的药瓶,就听到他的公鸭嗓,说着令她脑门冒火的话。
倏地起身,将收拾到一半的挎包往卓清身上一扔,居高临下地看着卓清,说道:“我就看看你死透没?狗嘴里还能往外吐字,看来没死透。”
花颜话音刚落,卓清感觉一股子热流从胸腔中激流而上,顺着嗓子流入口腔之中,嘴里顿时一片腥味。
“快让开。”卓清眉峰凝成一团,鼓起的嘴巴呜咽出声。
花颜没听清他的话,把脑袋凑过去,想要听个仔细,谁知卓清腾出捂在胸口的手,一把将她的脑袋推向别处。
他嘴里的血堆积过多,一下子喷出来,花颜的脑袋躲开,但身子还横在他跟前,吐出来的血,大部分落在她的衣裙上,点点红梅,透着妖艳的红。
“卓清,你混蛋!”
花颜这一声吼得中气十足,房顶的瓦片,跟着震了几震,掉落一片尘埃。
“好吵!”
随着这声慵懒地控诉,卓清整个人从床上飞起来,连带着离他不远,双手叉腰,怒目横视的花颜,一起栽倒在远处。
卓清身上的药瓶,跟着霹雳啪啦一阵响,被摔得七零八落。花花绿绿的药丸,滚得到处都是。
凤嬷嬷捏着抢救回来的药碗,说道:“我的祖宗们!”
凤浥半坐起身,眯着眼睛,扫过一屋子乱局,说道:“嬷嬷,轻尘的药里还需加一味苍术(zhu,第二声),她怕疼。”说完又倒回去,面朝秦轻尘,睡得香甜。
慈心大师一拍脑袋,说道:“瞧我这记性,苍术都忘加了!”说完提起桌上的笔,在药方上添上苍术两个字,唤来弟子,重新去配药。
凤浥活了!凤嬷嬷愣在当场。当日,天雷滚滚,妖兽群吼,木云族宗祠炸成那样,他竟然能安然无恙地活着,这算不算老天开眼,眷顾了他,也眷顾了秦轻尘。
“慈心大师,能不能给他的药,也加点苍术。”花颜本想推开压在身上的卓清,可乍一看,他脸色比纸还要苍白,嘴唇干裂,嘴角有残留的血迹,看上去就跟个纸片人似的,稍微用点力,可能会折成几段。
慈心大师看了眼滚做一团的两个冤家,眉毛一挑,嘴角含笑,说道:“既然女娃娃开口,那自是可以的,我这就来加。”
抽出卓清的药方,挥毫泼墨,龙飞凤舞之下,“苍术”两字写好。跟之前一样,唤来人,去重新配药。
“方丈,不好了!”
两个僧人从远处小跑过来,一人手中提着一个水桶,跑的太急,水洒了一路,只余桶底少许;另一人手中握着一个水瓢,紧跟着前人。两人皆面带急色,步子凌乱,莫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慈心大师将笔搁置在砚台上,移步到门前,问道:“发生何事?”
“方丈,活了,不是,死了!”前面那人站定,可能是跑的太急,话也说不利索,不知所云。
慈心大师听后,一脸懵逼,问落在后面那个,“你说,怎么了?为何如此慌乱?”
拿水瓢的那位,比前面那个还急,喘着粗气,回道:“方丈,他说的不对,是死了,活了!”
驴头不对马嘴,慈心大师到底沉稳些,他眼皮一撩,说道:“你们先喘口气,慢慢说。”
拎水桶的人,放下手中的水桶,双手撑在腿上,半蹲着身子,喘着粗气。等他平复完,方才直起身子,打了一个佛偈,回道:“方丈大师,后院里那棵死去多时的松柏活了。”
慈心大师眉峰拢起,问道:“是那棵需十人合抱的松柏吗?”
“回方丈,正是。”拿着水瓢的僧人也恢复过来。
“走,去瞧瞧!”
慈心大师来千佛寺时,这里寸草不生,一片荒凉,后院中央立着一棵高大的松柏,看年岁不下千年,可惜它也未能逃脱厄运,枝叶凋零,枯死在庭院中。
慈心大师离开后,凤嬷嬷总算接受了凤浥活着归来的事实。帮着花颜,将卓清扶到隔壁屋,安顿好之后,回来收拾房间。
没要凤嬷嬷数落,花颜乖乖地分拣着药丸。花颜虽然看着凶神恶煞,但其实是只纸老虎,在绝对的强者凤浥面前,比小奶猫还要乖上三分。这些药丸可是她的心肝宝贝,平日里谁要是砸她一瓶药,她决计能将人脑袋砍下来,当球踢。今日,凤浥随手一挥,卓清连带着一挎包药瓶,全砸在地上,按理说,她应该找他评下理的。
今日,她不但忍了,还亲自收拾残局,用油纸将药丸分门别类包好后,再将地上的残片收拾干净。
碍于凤浥在场,花颜这只小哈巴狗,没办法靠近秦轻尘,只得缩在床边,眼巴巴地看着。
待凤嬷嬷将重新熬好的汤药端来,花颜终于等到机会,她要亲自给秦轻尘喂药。这样,凤浥总不能将她一衣袖挥走。
“这儿我来,卓清的药也熬好了,你去照应着点。”凤嬷嬷说道。
“师父!”花颜撒娇,她可不想单独跟卓清待在一起,想想都浑身不自在。
“不行,你毛手毛脚的,我不放心。”凤嬷嬷无视她的撒娇,直接伸手赶人。
花颜看着门在眼前阖上,撅着嘴巴嘟囔道:“师父,坏人。”
“你把人气的吐血,当然得亲自去赔礼道歉。”凤嬷嬷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花颜无计可施,只得慢慢挪去隔壁,几步路的距离,她磨蹭了好久才到。
给卓清送药的小沙弥急着要走,将药丸把她手中一塞,说道:“姐姐,大哥哥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