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渍青梅(41)

哇塞,这场面,跟对着粪坑深呼吸在我心里的程度差不多。小黑的鞋子就差冒黑烟了,口味真的太重,起码污染了方圆三排的空气。

“你小脑坏掉了。”徐徐捏着鼻子说。

小黑不信邪,却碍于何维之的命令,只好把鞋放在身后储物柜边。

“那个……何……”

我刚想跟何维之说既然小黑回来我们就走了,结果被小黑惊人的举动打断了。

只见小黑把他刚才摸过鞋的黑手放在何维之肩膀上,用他天生的大嗓门儿说:“你小子,听说肾不行了?”

我在旁边都惊呆了,徐徐凭借着高超的自控能力才没笑喷出来,咽了咽口水,帮我托着快掉下来的下巴。

何维之脸都黑了,咬着牙放下手中的书,转过头看向小黑……

我扯扯徐徐的衣服,见她还想看好戏,赶紧拽着她偷偷离开事故发生现场。男生唯一不能贬的就是身高和肾,其中肾最为重要,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看小黑这毫无求生欲的样子,一场大战在所难免,我怕被误伤……

回到座位,深深叹了口气,世界终于和平了。

“你俩还知道回来啊。”尚晟抱着本牛津德德字典硬啃,头都不抬就说。

“说句话跟独守空房的怨妇一样。”徐徐满脸不在乎地坐下,她一向是很不喜欢尚晟的阴阳怪气。

“你们每次一下课就跑出去,我独守空位……”尚晟顿了顿,埋头逞强说:“我才不孤独呢!”

徐徐玩着手指随意地答:“那不正好。”

“你们一点都不团结,老把我一个人扔这儿。”

“你自己选的位置啊。”徐徐说完还嘲讽地笑了笑……

尚晟吵不过徐徐,指着她:“你你你……”

“要不你跟何维之把位置还回来?”徐徐不怀好意地说,“那边热闹。”

“我才不跟小黑坐一块儿呢。”

徐徐笑眯眯地:“别怕嘛,他欺负你你就去找老师嘛,这不是你的管用手段吗?”

“我……我不跟你这种……不讲道理的刁妇一般见识!”尚晟气得不行,瞪徐徐一眼就转回去继续抱着他的德德字典了,可怜无助又弱小。

“徐徐,你别老……”

徐徐打断我,一脸得意:“我乐意!”

我看着他俩这天天吵架相互嫌弃的样子,实在不知该说啥。

下课,我远远看见何维之从后门出去了,于是赶紧追上去。

他走到洗手池边,一脸无语地挽起袖子,抬头就见我撵上来了,便问:“你过来干什么?”

“我……我也洗手呀。”我吞吞吐吐地说。

何维之没说什么,挽起了袖子就去开水龙头。

“你衣服怎么湿的?”我问。

何维之无奈地说:“小黑的牛奶打翻了。”

“不是你的牛奶吗?”我幸灾乐祸地说。

何维之低头白我一眼,不说话。

这个人,什么时候这么高冷了?

“你护腕摘了呀!”我见他洗完右手又把左手伸到水下,水溅起来沾了不少在护腕上,凑上去帮他往上推推。

他左手一直都戴着护腕,也不知道是打篮球的都这样还是个人爱好,就没怎么见摘下来过,可能就是这个年纪男孩的装帅吧。

最近也不知怎的,好像是突然面临过失去何维之的恐惧,所以总主动去找他,怕他又会生气突然消失。从前心里装得全是方棠,都没察觉到何维之的重要,人真的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的动物。

我动作快,都忘了男女授受不亲,刚把护腕向上推了一点何维之就触电般地躲开,抽出手背在身后藏着,防备地后退两步。

我没多想,只是看着他手是湿的不方便就自作主张动手了,却没想到无意间发现了何维之精心掩盖了许久的秘密……

第33章 伤痕

我像一座雕塑,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愣在那里,脑中一片混乱。

何维之好像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走回我身边,有些尴尬的笑笑:“以前叛逆的时候弄的,没什么……”

他一边说,还一边用右手抓紧左手的手腕,把那片地方护得严严实实的。

我从愣神中回复过来,抬头却眼神飘忽不敢看他的眼睛:“嗯……我……我也没太看清……”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他干笑着继续把手伸过去洗,装作没事的样子。我站在他身边,顿时觉得身旁的人好陌生,冰冷、充满距离感。

何维之手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刀痕,看样子已经结疤很久了。排列的非常整齐,深浅粗细不一,像一排排绷紧的琴弦。那些疤痕的样子在我闹钟挥之不去,像个恶魔冲撞我的理智。想开口问他,可看他逃避的样子就该知道这问题是不能问的。

这是……自残……

他看起来那么阳光,那么爱笑,对人总是宽容而温和,怎么看都是个优秀的乖学生,很难想象会和“自残”二字扯上关系。

可我一细想,发现自己并不了解他。

他不是本地人,那他从哪儿来,为什么来,来做什么?我都不知道。他的家庭是什么样的,他以前读哪所学校,从前的那些朋友呢?我都不清楚。

我不爱窥视别人的隐私,所以也往往丧失了深入了解别人的机会。

我小心抬头看,阳光下一头蓬松的黑发配着爽朗的笑容,我眼中这么阳光而温柔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何维之笑着摸摸我的头:“还不回去?要上课了。”

那种触感是熟悉的,可他的笑容却带着勉强的味道,有明显的“让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的目的感。

我装作没事,故作惊讶地说:“对吼,下节课老郑的,迟到了死得很惨。”

“对啊,快回去。”

我看他一眼,转身就往教室跑。

悄悄回头,何维之站在原地关掉了水龙头。笔直地挺立着,阳光从身后袭来,留下面前浅浅的阴影。他着急提醒我,自己却没回来,站在初夏的风中,显得格外透明。

我看着何维之,仿佛他插上了翅膀渐渐飞了起来,忽然间翅膀幻化成黑色,随风一转飞远了。

他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我不知道。

陌生感只持续了一会儿,很快就如烟消散,年轻的心里是很难留下什么不阳光的东西,忘却都是那样快。

“你说明天学校能不能放个假呀?”徐徐问。

我回:“为什么要放假?”

“儿童节。”何维之笑着摇摇头。

“就是啊,感恩节、万圣节、圣诞节什么的都放,为什么儿童节不放?”

我小声嘀咕:“愚人节也不放啊。”

“那是你的节日。”何维之笑着揉揉我的脑袋。

“明天才是她的节日。”徐徐笑眯眯地望着我:“成蹊儿童节生的。”

我别过头去,“儿童节生的怎么了?”

徐徐继续问:“你妈为什么选在儿童节生你啊?”

“这我妈能控制吗?”我气鼓鼓地说。

“徐徐,老师叫你!”均均站在门口喊。

“哦,来啦!”徐徐兴奋地站起来就往外跑,跟脱缰的野马一样,差点撞倒一批人,“我的奖杯到了吗!”

“小朋友,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何维之问。

我脱口而出:“吃个棒棒糖!”

何维之有些惊讶,“就这个?”

“突然想吃。”

“明早给你送到手上。”

“好呀。”

说完,正好铃声响,我赶紧放下何维之的钢笔跑回座位。

……

第二天,一早就看到桌上有一个巨大的棒棒糖,我突然想起来自己昨天说顺口了。跟何维之说话的时候本来想吃巧克力,结果看到前面的同学在吃棒棒糖就说成了棒棒糖,我这脑子基本就没救了。

越没迟到就越想吃,我中午一放学就拉着何维之去超市买,神奇的是都空了,找了几圈也没看到。

“找什么?”

“巧克力。”

“怎么突然想吃巧克力?”

我弱弱地说:“昨天说错了……”

“嗯?”何维之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

“你昨天想说巧克力,结果说成棒棒糖了?”

我都惊呆,问:“你是算命的吗?”

“你想什么都写脸上了,是个认字儿的都知道。”

“是么?”我赶紧摸摸自己的脸:“我怎么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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