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余味正在刘明店里,交了最新的一批病种资料,这批材料是他呆在地下室两天的成果,周沫打着哈欠同他一起翻书,于是他找到了借口,“我这批东西能挣不少钱。”
“那也不能乱花啊,就2小时而已。”
“你要是一米六我就不买。”
“那比我高的都必须坐商务舱?”那航空公司的经济舱岂不是要减座。
“我管他们干嘛,只管你。”
“......”
周沫上回也是坐的商务舱来回,余一书下飞机便将她的回程机票买好,这次去又是,她本来飞机就坐的不多,估计再来两回就忘了平民百姓的感觉了。她下了飞机,胡瑾拉着她问,余味对你好不好啊?
周沫扬了扬手里的机票,特意在周群面前晃,即便心里对于余味的败家行为极不是滋味,但周群对余味是有意见的,所以她必须要抬高余味的形象,“余味不舍得我坐经济舱,给我买了商务舱的机票。”
周群看了眼机票,将她的行李接过,好笑地说:“打肿脸充胖子。”余一书上周得知周沫要回来,送了点东西到愚梦巷,周群一看全是补品。
余一书说,北京霾大,这些都是养肺的补品,他过年下飞机和周沫去看过地下室,一眼就能看出没处放空气净化器,也不敢同周群说那地方的环境,只能送点补品,给孩子补补身体。
周群也是在他送补品来时,对于余味还是没和他在过年期间和解有了数,心中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周沫回到家,在浴室洗了一个漫长的澡,倒不是没澡洗,平日在科里她都会洗,只是这种洗完热水澡便能上.床睡觉的感觉许久未体验。
胡瑾在她房间左等右等,母女俩还没说上话呢,怎么洗了这么久。
她一开门,周沫正抱膝蹲在花洒下,蒸腾的雾气缭绕了整个浴室,暖灯下她湿亮的乌丝反着水光。
胡瑾吓了一跳,“沫沫你在干嘛?”
周沫享受漫无边际不紧不慢的热水澡,感受橘灯花洒下的水丝,和打在背上的源源不断。
胡瑾推门而入时,她还没从享受里抽离,抬眼时眼神有些涣散。
胡瑾陪着她擦身穿衣吹头,见她动作慢条斯理,本还想催她说,家人都等着吃饭呢,想到她平日上班应是忙碌,难得慢慢来,便没开口,只是问情况聊着天,“北京洗澡不方便吧。”
她知道周沫在北京住地下室时,捂着心难受了许久,周沫强调是地下室里条件比较好的,也宣称自己要独立,即便知道女儿长大了总要嫁人,可她仍是接受不了。
视频时看到地下室被收拾得亮堂热闹,不似脑海中简陋的既定印象,她稍稍舒服,只是洗澡那个问题最让她心焦。
“还好,”周沫抱抱妈妈,吹至半干的头靠在她肩上,“除了想你们,都挺好的。”
她为了捡余味这颗西瓜,丢掉S市这颗芝麻,一回头,发现把自己把爸妈那颗大西瓜也丢了,于是手忙脚乱地伤心。
她知道自己不能老是想回头的事儿,就像枕着余味的颈窝是真的,而抱着妈妈的肩膀也是真的,世上哪有什么两全其美啊。
最重要的人都难全,物质条件便是浮云。
她知道自己并不贫瘠。
《从S市到北京》
愚梦巷101号迎来了久违的热闹,周群胡瑾每日下班赶不及地要往家里赶,周沫回来的次日他们就在门口碰上,都拎着两个大西瓜,左右平衡着。
周沫听到类似踹门的声音,先李阿香一步跑到门口开门,爹娘四手西瓜,看得她心中一阵暖。
伴着愚梦巷的夕阳,一家人搬了张小桌子坐在院子里吃水果。一个西瓜,周沫半个,周群胡瑾半个,李阿香血糖偏高,拿了把刀削苹果。
周沫舀着瓜,一勺一勺,不似北京的瓜,S市无籽瓜多,她只需要不停地吞咽,瓜红味甜,新鲜香脆。
家里人不停地说着最近巷子里的事,“瓜皮交了女朋友,说暑假带回来,你暑假要是回来可以一道看看,听说很美,我就说比我家沫沫还好看,瓜皮笑笑,说差不多。”
“哎哟,沫沫别是瓜皮的理想型。”胡瑾开玩笑。
周沫不以为意,“瓜皮的理想型是我的外貌,他对我的灵魂不感兴趣。”说白了,就是个外貌协会。
愚梦巷里的小男孩对周沫多少都有过好感或是幻想,毕竟这片阳气重,女孩极少,要不是没有重男轻女的传统,都以为被送走了呢。再加上她小时候可爱,长大了美,引得一片遐想也属正常。可排队观望的童子兵却都在被她男孩样追逐打闹,以及见识到她的娇气包本质后收了旖.旎心思。
余味是极聪明的孩子,早看穿了她绣花枕头里的稻草心,却还是不离不弃,她想到此处,对着周群说:“爸爸,余味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周群正将瓜递给胡瑾,勺尚在半空,一时没反应过来,胡瑾问:“怎么不向我和你外婆问好?”
“不知道,我也问了,他说一起问好,特别要对爸爸问好。”她看着周群认真地说。
周群点点头,嘴角微微扯动,“有心了。”他也不过就是叮嘱过余味几回,比如如果让周沫吃苦,就要接她回来,或者如果他欺负周沫,他绝对不会轻饶他这些话,挂了电话觉得实在幼稚,可说的时候只觉得列的项目不够。
余味应是传达他一直谨记着这些话。
这小子。
周沫说完,大家又开始吃瓜,胡瑾的话题说到了余一书,说刘小萍前几天去他们单位办事,见到胡瑾还要塞个镯子给她,“哎哟,她塞镯子给我干嘛,嘴上还说以后是亲家,我都不敢接,以后要真是亲家,余味在,我哪敢要。”
“那是余一书的钱。”周群不满。
“得了吧,现在余一书的钱还不是刘小萍的,你以为她还是刚嫁进来的刘小萍了?那会她大气都不敢出,现在全市富太太都知道她这号人。”胡瑾也是有麻将圈的,周末出去打麻将,来去之间总不可避免地说起她这个曾经的邻居。
“一个生意人不至于这么被动,而且他一直对余味有愧,不会亏了他的。”周群自是理解余一书。
胡瑾也不是图人家钱,只是立场摆在此处,难免有些不平衡,想到周沫以后要到富家人家去争家产,心中便对刘小萍有气,“她做的也太绝了,说是分公司都让表舅家侄子的女朋友去,安插的就跟乡镇企业似的。”
“你以为余一书为什么一直跑临市。”
“他跑了有用吗?上市的时候有余味的份吗?”胡瑾最气不过就是这个,几年前吃饭时明明说,这公司是给余味奋斗的,结果上市了,还不是被刘小萍占了先机。
周沫耳朵里就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估计平日也没少说,李阿香都能插上几句,她不自觉将悲哀的目光投向门户紧闭的西屋。
紫红的金光零落在平层的瓦片上,黑洞洞的窗户背着光看不清里面的布局,可周沫不需目视,就能清楚地知道里面的一桌一凳一床一柜在哪,什么角度摆放,材质是什么,哪一年买的。
别说是余味,就连她都不想听到这些关于家产的只言片语,他渴望的从来不是那些,可刘小萍却防备他至此,恨不得一星半点都不给他。
不来也好,都是些糟心事。
她听的无精打采,西瓜也没吃完。热热的夕阳将她烘得暖和,胡瑾拉她进屋吹空调,她说:“春要捂。”
胡瑾敲她脑袋,“什么春,S市哪有春。”一把将她拉进屋子。
周沫回头看了眼深蓝的天空,有点舍不得这光和景下的小院子,好像过一会西屋就要亮灯了。
她在S市的第四天要回北京,可余一书塞过来的补品实在是包装夸张,周群提议反正是自己吃不如将礼盒拆了,缩小地方。
可周沫坚持要保留礼盒,要像在愚梦巷堆起的小山一样高,吓死余味。
这是余一书给的,她想完整地呈现给余味。周群无法,叫来物流公司。
他和那人一起装箱,塞棉花絮和泡沫纸进去防止将礼盒角磕碰,嘴里交代着,“这么多你们估计也吃不完,看看余味的导师要不要,你的领导啊什么的,小孩子不要不懂。人情世故要学起来。”
周沫站在院子里,晒着炽烈的太阳,蒲扇不停地给汗流浃背的周群扇风,换做一年前,她对这些话得多嗤之以鼻,可能左耳都进不去,这会内心真的开始思量带什么给科里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