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宇嘻嘻哈哈地迎了上去,刚想开口拍个马屁,却被师父一把提住后领,拎小狗似的上下来回检视了一番。
“师父你干嘛……”他心里发虚,干笑了两声把自己缩成一团。
师父检查完毕,总算舒了口气,说,“还好你没染上那女鬼的尸毒,师父担心你学艺不精,被邪魔入体。”
“尸毒?”白宇整了整衣襟,不解地望向他。
马文虔懒洋洋凑了过来,搭上师父的肩膀说,“师兄啊,我早说了这古籍不一定可信,什么五鬼封棺,尸毒化血……你看这雨也停了,风也静了,既然这女鬼的尸身已被你焚去,想必不会再出什么乱子了。”
“文虔,你这话未免说得太早,林宛儿的冤魂虽已被我们降服,但还不知道是何人布下这如此邪门的阵法……”
师父总算转向一旁,礼貌有加地问道,“朱司令,我听徒弟们的说法这女鬼生前和你相识,那你是否有什么眉目……朱司令?”
朱一龙恍惚间有些出神,蓦地清醒过来,望向师父的双眼说,“不好意思,您说什么?”
师父神情凝重,风驰电掣间闪到他的面前,一把扣住了他的脉门!
朱一龙惊愕之余想往外挣开,但这男子的手掌却似铁箍一般纹丝不动。
“道长,您这是……?”
白宇紧张兮兮地跟了上来,疑惑道,“师父,怎么了?”
“没什么。”师父放开了他的手腕,镇定自若道,“朱司令脉象平稳,罡气凛然,不像是中了邪术。”
白宇纳闷,“那林宛儿为什么偏偏会找上他呢?”
“你可知活人身上的阳气是流动的,夫妻之间,主仆上下,常常容易混淆不清。周易有云,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林宛儿是怨鬼,自然循着阳气而来,朱司令不妨想想平素和谁走得最近,那人想必才是林宛儿的真正目标。”
朱一龙寻思片刻,他这几个月来又是剿匪又是赈灾,频繁忙于公务连家都少回。若要说起与谁走得最近,无非就是他身边的几个勤务兵,以及——
“我的副官?!”
白宇和师父同时点头,看来林宛儿一事还没有这么简单。
正当他们预备返回城内时,张道生拎着裤腰带哆哆嗦嗦地从后院跑了进来,哭丧着一张圆脸说,“师、师父……有鬼啊……”
师父脚步如风冲向了后院,白宇也急忙追了上去!
朱一龙怔在原地不知是去是留,马文虔摇着铜铃大咧咧走了上来,扶住他肩膀道,“这抓鬼的事儿啊,就交给我这师兄吧……朱司令,咱们把这尾款清一清?”
他含笑点头,“马道长放心,我言出必行,一定不会亏欠你的。”
“我知道,朱司令是个守诺的人。”
马文虔两只细小如鼠的眼睛盯在他身上,像是要把他瞧出一个窟窿来。
朱一龙隐约觉出一丝古怪,但也说不清这冥冥之中到底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其实就像那滴殷红的血水,入了口、尝了腥、化了毒,本该如利剑穿心般置人于死地的怨魂尸毒融进他的体内,却仿佛堕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了无痕迹。
[ 怨人血。]
他仿佛听到了内心深处响起的一个声音。
张道生本来脱了裤子在后院草丛间解手,嘴里哼着小曲儿,淋漓酣畅地泄空积蓄时,蓦地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他哆嗦着把小鸟收回去,还没来得及系上裤腰带,举目四望,这黑压压一片的草丛里像是突然多了个人,半人高的荒草往两边歪斜,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轻响,有什么东西正从远处朝他的方向蜿蜒爬行……
张道生吓得两股战战,提起裤子就想跑,一扭头,本来正对着小解的那颗老树上倒挂着一张红布,被风吹起,轻飘飘拂过他的脸颊……
“救命啊——!”
蛇虫鼠蚁一股脑从地底爬了出来,像躲避什么瘟疫般四散奔逃。张道生抓着裤头奔回了前院,天上明月又隐去了乌云背后,草丛间的异响逐渐安静了下来……
师父掂量着从树枝上摘下来的那块红布,张道生害怕不已地躲在白宇背后,两只爪子紧紧拽住了师兄的衣角。白宇揉着他脑袋无语问天,这茅山道士不怕尸体反而怕鬼,还真是与众不同独一个。
“这是块裹尸布,这么小,怕是个刚生下来的婴儿。”
白宇想起之前隐约听到的婴儿哭声,惊道,“难道林宛儿还生了个孩子?”
“恐怕是个死胎——哎,不好!”
白宇见师父突然愁眉不展,忙问道,“怎么了?”
“为师算错了一点,林宛儿根本不是什么未婚女子,既然她早已与人珠胎暗结生下了鬼胎,这阴嫁咒就只是个幌子,为的只是把我们引来此处。虽然我已烧了林宛儿的尸身,但这鬼胎为了替母复仇,想必这会儿已寻到了仇人身边,我们恐怕是要赶不及了!”
朱一龙及马文虔也追了出来,师父握紧手中红布对他们说,“我们立刻动身,希望还没有酿成大祸!”
时不以待,他们赶在天亮之前离开了这片深山。
邹副官的住宅是座西式洋楼,铁门紧锁,黑漆漆一片没有半点动静。
白宇试着撬了下门锁,纹丝不动,喊了一阵也见不到下人来应门。
师父一个鹞子翻身,从围墙外边跃了进去,姿势利落,拂了拂衣摆。
白宇和张道生对视了一眼,呵呵干笑了两声,齐齐转过头来望着朱一龙。
他愣了一下,“你们进不去?”
马文虔幸灾乐祸道,“跟了我师兄这么多年,你们也就学了个皮毛……”
张道生冲他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师叔你进得去一样。”
马文虔收声了。
朱一龙实在无语,掏出手枪对着门锁就是干脆的两声枪响,铁门往两边应声而开。
即便听到了枪声,洋楼里还是没有半个人影。
张道生头一次见到真枪,好奇地摸了上去说,“这玩意儿还是好用啊,大表哥你能不能送我一把?”
白宇重重拍了下他的脑袋瓜说,“冲谁攀亲戚呢!”
张道生揉着脑袋气不过,贼头贼脑地坏笑了一阵又说,“对哦,应该喊师姐夫……”
白宇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张道生挣扎不休,师兄弟二人又闹成了一团。
师父转头瞪了他们一眼,两人立马规矩了,悻悻然跟了上去。
果然来得太晚,洋楼里边已是横尸遍地、惨不忍睹。
瞧这死法都是中弹身亡,朱一龙注意到连邹副官的太太也未能幸免,仰头歪倒在了沙发上,胸口散开了一团血花。
师父摇头叹气,一路经过倒地的人群,偶然发现几个尚有一丝生气,急忙招呼马文虔帮忙安置。
朱一龙巡视一圈后并没有发现邹副官的身影,白宇腰间的罗盘忽然震动,指针朝上,颤个不停!
“师父!那鬼胎还在这里!”
师父一马当先,其余人等急忙追了上去。洋房二楼隔成了几个房间,其中较大的一间应是书房,房门虚掩着,隐约听得到凄厉的惨呼。
师父踹开房门,只见窗户大开,阴风飒飒,邹副官站在窗前正举着一柄手枪,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住手——!”
朱一龙赶紧冲上前去掰住了他的手腕,邹副官满脸惊恐,不断冲他呼喊道,“长官,救我、救我!!”
那只手明显已不受邹副官的控制,且力大无穷。朱一龙只能强行勒住他的手指,以免他扣动扳机。
白宇本想上前帮忙,忽然一阵尖锐的啼哭声自房间角落处响起,他被无形的罡风推出去老远,抬头只见邹副官一口咬上了朱一龙的手臂,顿时鲜血淋漓!
“操!”朱一龙咬牙咒骂了一声,抬起膝盖重顶邹副官的腰腹,但那人像是中了魔一般,死死咬住他的手臂不肯放手。他忍着剧痛强行去抢邹副官手里的枪支,两人在黑暗中扭打到了一块儿。
师父见那角落暗影中隐约有个雏形,取下斗笠,口中默念法咒。
那斗笠四周散出一道金光,随即飞向了那处暗影——
“砰”一声,斗笠碎成了几片,角落之中燃起了熊熊烈火,烈焰当中怨鬼嚎叫,鬼影陡然增大成型,朝他们师徒三人扑来!
“道生,剑!”
师父一声厉喝,张道生立即从后背布囊里取出一把桃木剑朝他扔去,师父接住那木剑,火星四射地与那鬼影缠斗到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