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歌潋滟(2)

潋滟低低地笑着,看着自己的手腕。

那里有一根始终不曾拆下来的红绳,是三年前,韩朔亲自给她绑上的。

“赠子红鸾绳,与子一生好。”

他曾经这样温柔地说过,却在一年之后,解除了与楚家自小定下的婚约,亲自将她送进了皇宫。

如今,楚潋滟是大晋的贵妃,而他韩朔,是这大晋权倾朝野的太傅了。

真是讽刺呢。

“好了,水凉了,让我起来吧。”潋滟回过神来,朝含笑伸出了手,踏出木桶,裹上一层丝被,往香软的床榻走去。

每月去韩府一趟,跟个上门的妓子一样,亏得是她楚潋滟,换个心灵脆弱点儿的,指不定寻死觅活好几回了,光白绫就得浪费好几尺。

潋滟将自己埋进被子里,深吸了一口气,放松了身子,沉沉睡过去了。

第三章 无敌国外患,有安世之臣(1)改

朝阳初升,朝堂上肃穆而寂静。文武大臣分列两边,朝服齐整。只有右首处的那人,墨色官服,玉冠束发,与朝堂上大多数的乌纱有异。

那是韩朔。

韩朔第一天上朝就是这样的装扮,当时群臣颇有微词,赵太尉甚至专门上书于帝,言说过此事。体统不成,何以当一朝太傅?

结果第二日,那折子就到了韩朔手里。他捏着折子在朝堂上笑眯眯地道:“韩某不才,感念先帝恩德,得赐头上的金丝玉缕冠。本也想与众位大人一起戴那乌纱帽,但犹恐违背先帝美意,故而只能坏一坏规矩,以玉冠束发上朝了。”

这一听便知是借口,风流倜傥的韩太傅只是不愿意戴那飞翅呆板的乌纱帽罢了。但是先帝都抬了出来,赵太尉哽得不能再多说一句。

群臣面面相觑,偏巧座上的晋惠帝还傻傻地笑着,拍手道:“韩爱卿是这满朝文武里,最好看的了。金缕玉冠,比那黑压压的帽子好看!”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无话。自此之后,韩朔便一直是不戴官帽而束发,朝上朝下,都是翩翩浊世佳公子。

而此时此刻,韩太傅心情显然算不上太好。站在朝堂上,一张脸黑了半边。

每次潋滟去他那里一次,他的心情都会不好上几天。但是就算如此,每月他也照样会让人接她来,彼此折腾得乐此不疲。而之后往往遭殃及的,不是身边奴仆,便是满朝文武。

“皇上,匈奴多次犯境,此次又大肆掠我边关,扰我百姓。臣以为,是否该让胡将军重新领兵,镇守边关?”尚书令出列启奏,朝堂里顿时议论纷纷。

匈奴扰民,一直是大晋头疼的问题。然而讲和几年,匈奴毁约又会再度来犯,大晋若要开战,必定是劳民伤财,又费时费力。大晋的武将们对匈奴是又恨又怕,打也打不过,主动讲和难免折辱了泱泱天朝的尊贵。

“韩太傅,你怎么看?”晋惠帝扭头就问。

韩朔笑得阴森森的,开口道:“还能如何?上次胡将军是带伤回来休养的,还没养好伤便又派出,那可不太人道。朝中武将不少,不是只有一个胡天吧?”

一众武将商量一会儿,你推我推的,没一个肯站出来,倒是越嚷越厉害。

“平西将军不是也无事做么?正好得个机会立功。”

“李将军妄言,老夫身上也是带伤,怕是应付不了匈奴了。”

“臣倒是觉得刘将军也该有点功绩了。”

大好的盛世,没人再愿意去做那丢命的差事,朝中很快吵成了一锅粥。

“不做那沙场上雄将,倒在这朝堂上逞英雄。”韩朔凉凉地转身,眼睛扫过去,一帮争吵的将军立刻噤声。

“平时喊着恨不得喝匈奴血,现在怎么了?面都不敢去见见?真够出息的。”韩太傅一张嘴喷的就是火:“朝廷的粮食不养废人,各位将军不愿意去,那便重新举行武试,多选些人才出来,最好选哑巴,只会打仗不会说话的!”

整个大堂鸦雀无声,连晋惠帝也明显感觉到了韩太傅心情不太好,摸摸脑袋打圆场:“那个,天气有些寒,容易燥热上火,韩太傅等会儿来朕的宫里,朕给你些清火的佳品?”

韩朔一脸扭曲地转头,看着司马衷,咬牙切齿地笑道:“皇上,天气热了才容易燥热上火,臣这是给气的。佳品不管用,还不如赶紧举行武试,看看我这大晋,还有没有人能打仗了!”

第四章 无敌国外患,有安世之臣(2)改

座上的司马帝傻傻地笑着,拍手道:“武试好啊,看打架,韩太傅好主意!”

满朝文武皆静,虽然知道傻子皇帝一直不管事,但是每次韩朔开口,他都高兴地赞成,捧场力度之大,令人难再言一语。

“那就如此定了,等会臣会替陛下起草圣旨。”韩朔似笑非笑地看了司马衷一眼,眼里颇有赞赏之意。

还是傻子最省心,不聪明却晓得顺从他。

“嗯,那就这样吧!退朝!”司马衷看看时辰,蹦蹦跳跳地下了龙座,嘀咕道:“这个时间沉贵妃应该睡醒了。”

沉贵妃是他最喜欢的妃嫔了,好看又能保护他,几天没看见,他想念得很。

群臣跪地齐声送驾,后面那句小话也就没人听见。

可是,韩太傅是何许人也,耳力那叫一个好,这一句含了“沉贵妃”三字的话就真切切的地落在了他耳里。

“皇上留步。”下朝的路上,韩朔拦住圣驾,对着傻皇帝笑得玉树临风。

“太傅还有事么?”司马衷一脸茫然。

“有事,当然有,请皇上移步御书房。臣把最近几件很重要的事情都给您汇报一番。”韩朔一脸正经。

“哦。”司马衷想了想,从龙辇上跳下来,并肩走在韩朔身边:“你不能乘龙辇,朕便陪你走过去吧。”

韩朔一愣,继而微笑:“好。”

司马衷有时候傻得挺可爱的。不过也亏得他傻,所以才能在这傀儡一样的皇位上,过得那么自在。

“韩太傅,朕觉得,你是一个好人。”司马衷走着走着,突然很认真地侧头看着韩朔道:“是一个很负责的太傅。”

韩朔挑眉,笑得轻声咳了咳:“皇上为何这样说?”

司马衷手舞足蹈地跟他比划:“因为你除了在朝堂上之外,经常来找朕商议国事。朝中大臣,没有像你这样勤快的。”

勤快得皇帝觉得,不给他加俸禄都对不起韩家的列祖列宗!

韩朔但笑不语,眼里有无奈的笑意。

“臣多谢皇上夸奖,日后也必当尽心竭力,为主分忧。”

司马衷毫无防备地傻笑,又挠挠脑袋,很犹豫地道:“韩太傅你与沉贵妃是不是有过节?若是她哪里得罪你了,朕替她给你道歉好不好?”

韩朔眉心一跳,不动声色:“皇上为何这样说?”

“啊,感觉罢了。”司马衷一脸单纯:“虽然每次看你们见面的时候都是笑着的,但是沉心看着你的时候的笑容,总跟平时不太一样,像是很防备。”

楚潋滟,字沉心。

韩朔笑了笑:“皇上多心了,臣与贵妃娘娘是儿时玩伴,自小一起长大,又哪里会有什么过节?臣还记得,贵妃娘娘小时候最喜欢吃西街的桂花糕。常存着一个月的零用,去买一大堆桂花糕吃,结果吃撑了,疼得在床上打滚。”

那时候的潋滟,会可怜兮兮地扯着他的衣角,喊一声,子狐哥哥,我难受。

眼眸微微眯起,韩朔撇开那些东西,看着帝王道:“所以,臣与娘娘算得上是知己,皇上不用担心臣与娘娘相处得…不愉快。”

司马衷松了口气,像是如释重负一样地拍了拍韩朔的肩膀:“这就好,这就好。沉心虽然有时候嘴巴不饶人,但是也是个好人,朕很喜欢你们,不希望你们闹僵。”

韩朔脚步一顿,挑眉道:“那么,不如现在臣陪皇上去沉香宫吧,正好见见沉贵妃,也看看臣与娘娘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才让陛下这样担心。”

司马衷眼睛“蹭”地一下就亮了:“去沉香宫?好啊,正好朕很想念沉心了,刚刚还觉得被拖去御书房,又要耽误好久呢!”

第五章 棋逢对手处,相爱相杀时(1)

每次他要去沉香宫都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耽误,难得今日终于可以直接过去了,司马帝很高兴,拉着韩朔的袖子便扭头往回走。

“皇上很喜欢沉贵妃?”韩太傅轻声问:“似乎一有空,您就要去沉香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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