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这事是我冒失了，不该当着孩子的面儿说。你们俩赶紧领着弘时到后头去，宁楚格也在。里头瓜果点心都有，都放宽心，万事都有嫡额娘和你们额娘。”
把孩子们支开，是为了好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起来。有孩子在，怕被冲撞了。“弘昀，嫡额娘找你来也没别的事，就是多嘱咐一句，待会儿去了前头万事小心。”
府里的防卫大多是侍卫和家奴属人，侍卫佐领再是忠心也是外人，最终靠得住的还是府里的孩子。这时候容不得一点闪失，到了这会儿也没什么可勾心斗角的，手里头有刀有人才是最可靠的。
“嫡额娘放心，弘昀明白。”弘昀点点头就往前院去了。等孩子们都走了，阿若和布尔和相视对望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担忧，随即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到这会儿了，再是担忧也没用。整个白天，阿若破天荒的领着所有孩子在正院待了一整天。
直到晚上，阿若正坐在椅子上，哪怕身后垫着软枕也累得够呛，只能毫无形象的歪着边打瞌睡，边跟福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突然就听到紫禁城传来的钟声。一声接着一声的钟声敲响，像是敲在众人的心头，直到钟声结束，才最终表明：康熙驾崩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报丧的人也到了府上。布尔和来不及想别的，现在自己要处理的事太多，头一样就是得吩咐管家，把府里该布置的都布置起来。
“主子，府里有奴才们，您且放心。”秦嬷嬷拉住想要往外走的布尔和，抖了抖手里的孝服，这时候了，赶紧换了衣裳往宫里去才是最要紧的。
阿若没说什么多话，老老实实拿了奴才送过来的孝服换上，脑袋上的头面早就换了素色的。“福晋，孩子们是不是这会儿也得进宫去？”
这话问得，去肯定是要去的。只不过这些年实在是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大事，众人都还有些茫然。尤其死的还是康熙，说是天塌了一半，这话也并不夸张。
好在亲王府的长史也不是光养着吃饭的，这事左不过就是一句话，依例行事。进宫之后，弘晖弘昀带着弘时就先到前头去找四爷了，阿若跟着布尔和先去的是永和宫，德妃坐在上首挺直这腰背，可眼里透露出来的全是惶恐与无依。
“你们都来了？”德妃伸手拉住布尔和，眼睛却看着阿若。当年南巡那事之后，阿若在德妃这儿的代名词便是一个能扛大事的人。
“额娘节哀，万岁，万岁爷……”布尔和话没说完就哽咽了，阿若看着俩婆媳这凄风楚雨的模样，想跟着哭两声应应景吧，扭头看见几个更惴惴不安的孩子，又哭不出来了。
“娘娘，进来的时候听嬷嬷说，万岁爷那边的灵堂还未布置好，也不知什么时候咱们才能过去。现在这么晚了，外头且冷着，咱们要不先吃点东西，别到时候在灵前出了丑。”这话要是别人说德妃指不定就要指着鼻子骂了，可换了阿若，德妃见她认真在说这事，且被她这么一说，这肚子里还真的空落落的，到底点点头让奴才先关了门。
皇上驾崩，这会儿也没人敢开火。好在永和宫的小厨房里什么都有，端了些点心来，大的小的围在一起也没什么吃不下的。待到完颜氏带着孩子进来的时候，都差点惊呆了，这时候了居然还在吃东西。
“弟妹快过来一起吃一点。”布尔和拉着完颜氏坐下，“宋妹妹刚刚有句话说得好，肚里有食心里不慌，弟妹你也别太难过，咱们吃饱了，也好到灵前再给皇阿玛磕头。”这些个儿媳妇，真是没见过几次康熙，要非说有什么感情，那也是假的。尤其现在吃了东西身上暖和了，就更加不慌张。
既然自家婆母都有心思吃饭，那自己有什么好矫情的。完颜氏点点头便拿起筷子认真吃起来。直到前头来了人请，要去灵堂的时候，孟古青都还在往嘴里塞点心呢。
要不说吃这一事就是最重要的呢，除了化解了哀伤，最重要的还是能保持体力。这会儿四爷继位的圣旨已经公告天下了，阿若跪的地方就在太妃太嫔们后头。可就是如此，那也几乎排到了大殿门口，阿若一边假模假样的哭，一边感受着从背后吹来的寒风，一边庆幸好在刚刚吃了东西，要不然非撑不住不可。
哭灵有哭灵的规矩，一次多长时间，怎么哭那都有人领着。第一次哭了大概一两个时辰，反正到了快天亮的时候，才有宫女把阿若给扶起来往后头去休息。也就是这时候，阿若总算见着四爷。
第一百五十章
“胤禛。”阿若这会儿身边没别人, 但也只敢悄悄拉着他的手, 压低了声音小小声的喊四爷。四爷是去过德妃那儿才过来, 布尔和照例是陪在德妃身边，阿若这会儿一个人坐着也没人陪, 四爷看着还有些心疼。
“嗯。”四爷看着面上挺沉稳, 挺像那么回事，其实心里也还复杂着呢。一边怅然着康熙去了, 自己也就真没阿玛了，一边也感慨, 想了这么多年的位子总算是递到自己屁股下头, 心绪难理清也正常。“怎么样, 累不累。”
“不累。”休息的偏殿总有人来, 阿若也不好总拉着人家, 拉一拉就把手给放开了。现在人家水涨船高，别到时候还成了自己放肆没规矩了。“孩子们呢, 都还好？”
“你放心, 弘昀弘时我都找人看着呢。倒是你, 这几天坚持一下, 有什么事咱们咬咬牙。”四爷说这话的意阿若明白, 从现在起, 自己与福晋就再不是雍王府里过小日子的女眷了。福晋是板上钉钉的皇后, 自己，也不知多少人眼睛都盯在自己身上，一点做得不好, 都是事端。
既然四爷都张嘴说了要自己坚持坚持，那阿若说什么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些年一进宫就感冒发烧肚子痛的主儿，这回总算是一场哭灵都没敢落下，一连七天这么折腾下来，回府下马车的时候人都颓了不少。
“你先回去歇着吧，大家伙都累了，有什么事咱们之后再说。”布尔和比阿若还累，前几天还是布尔和陪着德妃哭灵，到后面实在是要处理事儿，就换了阿若陪在德妃身边。德妃到底上了年纪，阿若累个半死，还得分神顾着德妃，可不就是累吗。
不过人家四福晋也不容易，作为新上任的主子娘娘，事情实在太多，头一样就是给自家已经故去的公公收拾烂摊子。先帝爷留下不少年轻的贵人常在答应，是旗人的还好说，大规矩错不了，自己不要脸还得给家里留脸面不是。
可还有好多都是民间下属官员送上来的，老爷子这一走她们就算是彻底没了倚靠，都慌了神，一天总有那么两三个要闹起来。有闹着要殉死的，有闹着要自杀的，搞得大家哭灵之余还看了不少戏。
不过她们都忘了，前面这些娘娘们有儿有女有资历的，那才是真娘娘，她们？顶多也就算个漂亮玩意儿，说难听了哪怕就是殉死也轮不住她们。到后来哭灵完了，布尔和看着还是煞不住她们这风气，便干脆叫了人直接把人都给锁了，以后是送到庙里还是送到园子里，就都不算是事儿了。
“主子，奴婢端了水，您泡泡脚再歇吧。”回到小院子之后，阿若靠在榻上恹恹的挺没劲。这院子一住就是几十年，刚开始的时候着实是这后院最小的院子，这些年四爷阔了两次府，小院子早就成大院子了。到如今说走就得走了，还真是舍不得。
“恩，随便泡泡就行，你们也赶紧歇一歇，这些天累着了，等咱们安稳下来，我给你们包个大红封。”阿若把脚往木桶里一放就烫的直想把脚缩回来。
“主子别动，可就是要烫才好呢。药包都是章大夫配好的，不烫不管用。”这时候果儿可不随着主子来，两只手压在阿若膝盖上，就是不让阿若躲。
“你这小东西，最是放肆。”阿若烫的龇牙咧嘴的，还不忘跟果儿抬杠。不过还别说，这药包是有用，泡了没多久阿若就觉得身上暖洋洋的，尤其膝盖没那股子阴冷劲了。这身上舒服了，人就容易犯困，阿若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知道再睁眼已经是躺床上了。
要不说冬天还是被窝里最舒服呢，阿若醒了也没睁眼，就打算翻个身继续睡。“还睡呢，不饿啊，坐起来吃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