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年后宁王妃苏画要回府的事,却让她隐隐感到不安。
打点好铺子里的事,苏绾便坐上苏家的马车打算回府。临走的时候,她请的那个卖糕饼的小厨娘肃素把一个装点心的食盒捧了过来。
“祝姑娘年年顺遂。”
这小姑娘倒是有心了,苏绾把目光落在食盒上。
“这是我一早上在家里做好的,刚刚让哥哥送过来的。”肃素笑笑,指了指站在巷子口的一个少年。那少年身姿挺拔如松,也和肃素一样着粗布衣裳,但却有粗布短衫也遮挡不住的风华。
“那就谢谢肃素了。”苏绾微微一颔首便就上了马车。
苏绾坐在马车上打开食盒,看到上头摆着的点心皆以形状取巧,尤其那一对儿金鱼糕饼捏得是活灵活现。知道侯府不缺吃食倒是花在心思上了,苏绾便承了这份心意。
马车刚行出不远,苏绾就听到外头街路上有货郎的吆喝声,“卖竹编喽!”
苏绾撩开车帘,将那货郎拦下问道:“有没有竹蜻蜓?”她前两日刚刚收到樊姐姐的来信,说是很喜欢她送的那只竹蜻蜓,逗着团雪玩正好。她想着那只竹蜻蜓已经落过水了,能给她寻一只新的就最好了。
“正巧还有一只。”货郎从竹筐里寻出一只竹蜻蜓来,“我这手艺可是祖传的,看这蜻蜓编的是不是跟活的一样。”
苏绾看这竹蜻蜓编的确实活灵活现,便示意春桃下车去买下来。
春桃这边刚付了银子拿到竹蜻蜓,一阵哒哒哒的踏马声就震天般的响起来。
一行人骑的很快,身上带着肃杀之气,马蹄卷起地上的尘土,周遭立即暗下来不少。有百姓看到他们身上穿着玄色的官服,立即一溜烟的散了。
“春桃小心!”
那些人根本没有避让的意思,苏绾怕春桃被他们伤到,不禁出声提醒。
春桃确实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手里还拿着那只竹蜻蜓,手一抖竟然就掉在了地上。
这些人个个凶神恶煞,春桃没遇见过这样的场面,她有些害怕,脑子发空,但她只有一个想法:这可是她们姑娘很喜欢的竹蜻蜓啊。
于是春桃想都没想,弯身就去捡那只竹蜻蜓。一只马蹄堪堪落了下来,眼看着就要踩上她的手。
这样踏上去,春桃的手怕是要保不住,苏绾的心一沉。
就在危在旦夕的时刻,突然从后方甩过来一截软鞭,正缠在了那要踏下去的马蹄上,一用力将那匹马调了个方向,差点掀翻。
刚刚那软鞭甩出来的时候,苏绾就想到了陆烽。陆家以软鞭见长,那日她在陆家的时候还差点被陆灵的软鞭所伤。
果然,就见那一队穿着玄色官服的人恭恭敬敬的让开一条路,迎着后头赶上来的陆烽踏马走到人前。
他也同样穿着一身龙鳞卫的玄色官服,只不过官服上的花纹更加繁复华丽。苏绾想起他在陆家的时候,虽然只是穿着最简单的青衫,却如谪仙一般不染尘埃。如今的他,衣着隆重华丽却更加苍白和无情。
☆、防备
苏绾别开脸去,知道今日的出手相救只不过是个巧合而已。
就像为了验证她的想法似的,清冷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响起,“没看到那是靖宁侯府的马车吗?”
“是的陆大人,以后我们做事会小心点的。”他的狗腿下属回答道。
是的,他们龙鳞卫虽然背后有皇帝撑腰,可没有必要无缘无故就得罪京中的权贵。跟这辆马车里坐的人是谁没有关系。
之后,陆烽轻轻挥了挥手,一行人转向右边的那条巷子里,再次卷起路上尘土。
等到马蹄声渐远,苏绾才重新回过头来。也不知道那巷子里住的是哪户人家,犯下了什么家毁人亡的错误。龙鳞卫出手,结局必是抄家灭口。
春桃已经被夏桃扶到了一边,这时苏绾也下了马车,走过去安慰了她一番,“我知道你在意那竹蜻蜓是因为那是我喜欢的,不过以后记住了,凡事以自己的安危为重。那些小玩意儿也不过就是身外物罢了,跟它相比你这个天天陪伴我的丫鬟更重要。”
“四姑娘,奴婢明白了。”春桃含泪怯生生的点了点头,因为刚刚那突如其来的变故,她小脸还吓得惨白。
苏绾提醒完这一番话,却突然想到那只竹蜻蜓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就算是被马蹄踏碎了,可也总要有个尸体吧,怎么就跟消失了似的。
罢了,她和樊离怕是都和这只竹蜻蜓没有缘分。以后有机会她再给樊姐姐寻一只吧。
主仆几人说完了话,正要坐上马车回苏府去,就听见陆烽等人刚刚进去的那条巷子,传出一个女子的尖叫声。
此时几人就站在巷子口,下意识的就顺着那道声音往巷子里看去。刚好看见一个年轻女子冲过门口的守卫跑了出来,茫然无措的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跑。
只不过女子刚跨出门没几步,身后一截软鞭就甩了过来,正缠在她纤细白嫩的脖颈上。
身后的人用力一收,女子瞬时瞪大了双眼,抬手就要扯开禁锢得她几乎窒息的软鞭。
“救……”那女人无力的呼喊越来越微弱。
就在这时,陆烽看见了站在巷子口的苏绾,用那样防备的眼神看着他。心里一紧。
这是两人今日第一次四目相对,他似乎也没想到苏绾还站在这里没有走。
他没有握软鞭的那只手还捏着刚刚从地上捡起来的那只竹蜻蜓。他知道这是她送给他的。
他此时甚至有些嫉妒曾经的樊离,可以得到她的信任,可以得到她的拥抱。陆烽握着鞭子的手,倏然就松了力道。
他有很多事情不能跟她解释,比如说他想要杀死的这个女子是瓦剌派来的细作。他知道如今的身份不适合和她扯上关系,但他亦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个连妇孺都不放过的恶徒。
陆烽抿了抿唇,原本就没有表情的脸更绷紧了些,然后转身对着身后的属下道:“带走!”
苏绾坐上马车回府的时候也没有想明白,刚刚陆烽为何突然就心慈手软了?
本来已经成为记忆深处快要淡忘的毫无相关的人,这一晚竟然又出现在了她的梦境中。
苏绾又梦见自己即将没入深深的水底,一个年轻男子在她即将绝望的时候把她捞了出来。她没有看清那男子的脸,便扯了扯他的衣襟,想要知道救命恩人长得什么样子。
那男子突然回眸,露出一张如谪仙般清尘不染的脸来。苏绾的梦一下子醒了?
天还未亮,苏绾没有叫醒外间的夏桃,起身喝了半盏凉茶。最后竟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竟然又梦见了陆烽?怕不是真的疯了?!
她也承认,第一次遇见陆烽的时候就有一种很强烈的熟悉感。
但在邻水县救她的那个人怎么会是陆烽,他那个时候还在陆家处于一个疯魔的状态。
且他有那么好心救她?
但苏绾转念又一想,世人都道陆家五爷练邪功走火入魔变成一个疯子了,但他若是真的扮猪吃虎呢?
不然怎么会摇身一变就成了龙鳞卫指挥史?
但这和她总梦见救自己的人是他又有什么关系?
苏绾总觉得这晚的脑子不太清醒,又觉得这个梦好像是在提示着她什么。她脑中隐约有个思路,又不甚明晰。
*
侯夫人一向不喜欢太热闹,所以除夕这天吃过了团圆饭,各房早早就散了,回去自己守岁。
顾氏去世不久,他们三房气氛压抑,苏绾早早就回了自己的厢房。
她总觉得今日世子夫人郑氏没有往常那么能张罗,而且还在饭桌上频频走神。
年后她的爱女宁王妃苏画就要回府小住,按理说郑氏应该欢喜才对,怎么会心事重重呢?难道苏画在宁王府过得不如表面上那么风光?
苏绾没有窥视她人生活的意思,只希望自己最近在侯府过得颇为平静的生活不被打乱。
过了年初五,外头的商铺都已经陆续的开业了。苏绾便要到铺子里头去瞧瞧。
还没有出府,正丰堂的丫鬟就来了,说是侯夫人有话,让她出府之前先去一趟那头儿。
苏绾便知道,这是侯夫人又打算交给她新的任务了。
到了正丰堂,侯夫人果然又拿出一个绸缎庄子的账本交给她。这个绸缎庄子的铺面位于京城最繁华的地段,规模自然是比胭脂铺子要大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