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五口我最丑[年代](8)

然后把饺子往桌上一摆,对三个孩子说:“你们快谢谢婶子。”

“谢谢婶子。”金多嘴最甜,立刻说。

“好孩子。”程艳青看了一眼李米多,“我听说米多醒了,所以来看看她,看这样子是好了,能下床吃饭了。”

“是啊,你说这孩子要不就躺了四天吓死个人,要不醒了就能下床吃饭,到底就是孩子,生龙活虎的。”

“是啊,还是孩子们好。”程艳青笑了笑,又搓了下手,有点为难的看了一眼张月英。

张月英是个慢性子女人,但架不住心细,看程艳青欲言又止的,知道她有话要说,便使了个眼色道:“对了,艳青,我有个活你帮我看一眼,这一个胡同里都没你手巧。”

程艳青立刻笑了笑,跟着张月英进了屋。

程艳青跟着张月英进了堂屋,站定了,正想说话,就见张月英朝她摇摇头,指了指卧室,两人便走进了张月英的卧室,张月英把门一关,才道:“艳青妹子,你有啥事就说吧。”

程艳青是个苦命的女人。

小的时候家里闹饥荒,爹妈一连生了四个闺女,只想要个儿子,生下程艳青这个老五一看又是个女娃,不是自己想要的男孩,家里也实在养不起,便卖给了当地的一个地主。可程艳青生的好看,地主老婆放在家里养,养着养着便养出了感情,跟半个亲闺女一样,还供她读书学习,家里孩子有的,也不缺程艳青那一份。

人都是命,你看吧,家里苦死了,连口吃的都没有,即使留在家里不被卖,那不是饿死也是被苛待的命运,这一生下来就被卖了,倒是有了一个好去处,广阔天地,不但能吃饱穿暖还可以读书写字,又过成了另一番景象。可好日子没过多久,新中国成立后,程艳青的养父母因为是地主,被斗了起来,程艳青本不是这地主夫妇的孩子,一朝得了解放,成了自由人,可至此也就又没了家。后来遇到辛向南的爸爸辛建设,首都部队来的有为青年,辛建设爱慕她长在泥潭里却活的如此不卑不亢,写的一手好字,谈吐有佳,也十分有见识,不是平常女性。程艳青则看上了辛建设的年少有为,又是一个好依靠,两人便结了婚,程艳青至此跟着辛建设到了北京,过上了平稳安顺的日子。

可日子没过多久,1967年的一个冬天,辛建设冒着风雪回到家,脸色十分不好。

他和程艳青说了下情况,自知大难临头,身边已经有人被拘禁了,便冒着大雪回家报信,让程艳青赶紧带着儿子快走。

“去哪?”这个命途多舛的女人一生颠沛,早就处事不惊,一脸的坚毅问道。

“去农村乡下!”辛建设到底还是懂的,这场运动自上而下开始,越是大城市越是人人自危,倒是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可以成就最安全的避难所。

“去张妈那,小时候她看着我长大的,跟我亲妈没什么区别,你去投奔她。离开北京的时候,我爸给张妈在红县买了一个小院子,她一生未嫁,要回家养老,现在肯定还在那里住着,你带着向南快走,在这里,恐怕会受我牵连。”

若只是程艳青自己,她决计是不会走的,是好是坏,她都要陪着辛建设熬过去,可眼下还有个儿子,辛向南,只有七岁。

程艳青咬咬嘴唇,只是点了点头,连夜收拾好行李,带着辛向南冒雪赶去火车站,在候车厅熬了一夜,第二天坐上最早的一列火车到了红县。

程艳青至今不敢想象若非辛建设是个有预见的,她和辛向南留在北京,现在会是个什么境遇。

可程艳青知道,自她来了红县,辛建设便和她断了联系,一直到现在,整整六年了,程艳青没听到过任何关于辛建设的消息。

她只记得那天暴雪,晚上辛建设送她出门时和她说的那句,等我出来就去接你们。

程艳青记着那句话,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硬是挺过了最难捱的六年。

此刻她看着张月英的眼睛,面有难色,说话也吞吞吐吐:“月英姐,我想求你帮个忙。”

第13章

张月英见她眼眶都红了,便知道这次是真的为难。

张月英和李强结婚后搬到辫儿胡同,那时这一条胡同住着张老太和濮司友一家。

一个冬天的早晨,天刚亮,张月英起来倒夜壶,一开门,满地的雪晃的眼睛疼,她走到大门口,便看见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就在那胡同口站着。

看见有人出来,女人动了动,似乎是冻僵了,腿脚不听使唤。张月英是个好心的,见状便小走了几步,过去问:“你找谁?”

女人的睫毛眉毛都冻上了霜,还领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冻的发紫的嘴唇动了动问道:“大姐,我找张桂兰。”

张老太的名字就是张桂兰,张月英听张老太说过。

“哦。”张月英立刻指了指张老太的家,“这家就是。”

那女人这才道了谢,拉着男孩便敲起了门。

再后来,张老太告诉他们,这是家里的远方侄女,男人死了,来投奔她的。这就住下了,一住已六年。

“说吧大妹子,有啥不能说的,咱们在一起住了这么多年,相依为命的就过来了,没啥不能说的。”张月英道。

“月英姐,其实,我男人没死。”程艳青小声的说,“他在北京呢,我们……我带着辛向南是逃难来的。”

其实张月英早就知道这个事实,那时候辛向南还小,听见张奶奶说他爸死了,他就瞪着眼睛和张老太吵架,说他爸没死,在北京呢,还是个军官。

张月英虽没上过几天学,但听的多见的多,也大概能猜个大概,但毕竟是人家故意隐瞒,肯定是有难言之隐,就绝口不提这档子事,当作不知道。

见张月英点了点头,脸上一副早就了然的神情,程艳青便知道张月英早就知道了这其中的事情,只是从没问过,心里自然是敬佩又安心,便坦诚布公道:“月英姐,我不是故意骗你们,只是……”

张月英握住程艳青的手,点点头:“我知道,都是苦命人,我都知道。”

程艳青也已动容,“月英姐,我带着向南来了六年,一点他爸的消息也没有,我不敢问,也没门路问。这几天听厂子里有人说,上面开始有动作了,便想请麦多爸给打听打听。我知道他经常去北京进货,认识的人也多。月英姐,我知道,这件事不是小事儿,万一连累到你们,我死也偿不了,可除了你们,我在这里一个人也不认识,月英姐,我厚着脸皮来求你,只打听一下向南爸爸是不是还,还……”

程艳青再坚毅此刻也顶不住了,眼泪簌簌的流了下来,那几个字藏在心里,千回百转的,不敢碰及可又不能不去想,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只要打听一下,他是不是还活着就行。别的我什么都不求。”

张月英伸手给程艳青擦了擦泪,“好妹子,这些年也难为你了,这件事我得和麦多爸商量一下,你且等我一等,我问完他再给你答话,你说成不成?”

“成。”程艳青郑重的点点头,“谢谢月英姐。”

“你太客气了,都不容易,这个世道啊。”张月英感叹了一句,后面的话没敢再继续说,只是握了握程艳青的手,“不管能不能帮上忙,你放心,你们家的事我半个字都不会对外人说的。你且放心就成。”

“我知道。”程艳青自然知道张月英和李强两口子是什么人,这一胡同里的,甚至前面胡同后面胡同的,哪一个没受过李家的照顾。这个动荡的时代,不仅仅精神上人人自危,物质上也供给不足,附近没有不知道,辫儿胡同的李家男人是在供销社开车的,说到这时候的好工作,有句顺口溜:听诊器方向盘人事干部售货员。这李强就是手握方向盘的,在供销社开车,供给不足的年代,认识一个在供销社上班的人,那就跟旧时候结识了皇亲国戚一般,起码在物质上有人帮忙了。而且李强的工资比较高,一个月的工资顶人好几个月干的,家里都是非农业户口,每个月分下来的粮食够吃,不会饿肚子,工资也高,还可以改善一下生活,买东西也是最快的门路。那时候胡同里张老太家和濮家断粮的时候,张月英都会送过去点,能接济一些是一些,总不能饿死人。

程艳青也是多多少少受了李家这么多年的帮助挺了过来,所以,她才敢冒死来找张月英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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