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芙只低着头垂泪,再无一句辩驳的言语。
范遥见纪晓芙如此模样,却并不肯饶过,连声质问:“这一路上杨逍对你的情意你当真是半分都未曾发现?你若真有什么苦衷只管说出来,杨逍还能为难你不成?现如今你与杨逍有了肌肤之亲,便又转身要走,你将杨逍当什么了!”
纪晓芙颤抖着身子立在门口,因过于用力扣着托盘,生生的掰断了自己的指甲。
她何尝不想说出口,可又如何能说出口。且不说这事情过于荒唐杨逍未必肯信,就是杨逍真的肯信,那他们日后该要如何呢。她总归不属于这里,若有朝一日她突然消失,难道要杨逍痛苦一生吗?
范遥见纪晓芙任由自己质问,却如何都不肯开口作答,一股烦闷之气充满胸腔,拂袖便走。
纪晓芙终是忍不住一个趔趄撞在门上,手中的托盘滑落,瓷碗碎了满地。
范遥一回到房间,就看到杨逍正坐在屋子里等他,桌子上还摆着好几坛酒。范遥走到杨逍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正想要喝酒你就来了,真是懂我。”
杨逍倒了杯酒给他:“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范遥大笑着举杯,仰头对饮。
范遥甚是明白杨逍如今的心情,是以只能陪着杨逍喝酒,却不曾规劝什么。感情之事旁人从来干预不了,况且他自己早受过此等苦楚,又如何能规劝杨逍呢。他若是看得透,能开口劝解杨逍,也不至于自苦这许久。
范遥本想损一损杨逍,但见他如今这副七魂丢了三魄的样子,那些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杨逍本酒量颇好,可今日不知为何还未喝上多少便已有了些醉意。范遥跟他讲了些什么都已经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那清秀的容颜。或嗔羞,或恼怒,或欣喜,或苦闷,那些样子早就刻在他心里了。
那一夜他以为她接受他了,开心的不知所措。反反复复的折腾,好似如此才能确定那个人是她。她累得昏睡过去,他就在旁边盯着她看,将她的样子一遍遍的描摹刻进心里。从前行止由心惯了,他不知要如何对她才好,只能努力收敛起自己身上所有的狂傲,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心尖上,学着温柔的对待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伤着她。
他本想着,就算是她有婚约在身也没关系,只要他们两情相悦,管其他人干什么呢。毕竟,婚约一点儿也不重要。他平日里最是讨厌那些古板的人,连带着对于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抱着鄙夷的心态。凭什么自己的人生要由别人来做决定?那些定下婚约的人,怎么不自己去成亲?
跟小丫头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他想他可以保护她,守着她一辈子,所有的苦难他都能替她受。他把一颗心完完整整的掏出来给她,可她呢?她就这么将他的心撕得粉碎,毫不留情的说走就走。她将他当什么了!
她既然不要他,那他也就不要她了。
杨逍站起身来,端着酒杯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飞舞的漫天白雪,扬了酒杯一饮而尽。
转身之际,目光却瞥见朱红漆柱后的一抹碧影。杨逍的心几不可察的颤抖起来,他只缓缓扬起嘴角,神色中满是漠然,身形略微一顿,续而走向范遥。
他的神情纪晓芙看的一清二楚,那样冷漠的目光让她心中如有针扎般难受。哪怕他恨她,都好过这样冷漠的待她。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范遥对纪晓芙的冷脸直到到了光明顶才渐渐好了些。这些日子纪晓芙是如何待杨逍的,而杨逍又是如何待她的,他都看在眼里。他虽不解为何当时纪晓芙执意要走,可如今见她这般模样倒也生出几分不忍来,毕竟纪晓芙的情谊他看的透彻。
纪晓芙不是没想过索性将事情告诉杨逍,可她每每要开口时,杨逍便抽身就走,从不给她一丝的机会。这些日子以来她虽跟在他身边,他却好似全然不曾有她这个人一般。她心中明了,杨逍怕是恨透了她,渐渐的也就不再开口解释。
回光明顶后,青梧先行去处理事情,杨逍与范遥二人照例先去见阳顶天。纪晓芙则有些无措,她非明教中人,现下与杨逍范遥二人关系也属尴尬,不知该如何安置。
“哪里来的小丫头?”周颠听闻杨逍范遥二人回来,便往圣火正殿去凑热闹,还未入得殿内就看到一个小姑娘站在门口。周颠大大咧咧的走上前来,开口相问。
纪晓芙回头时有些尴尬,沉了沉气,开口道:“我是跟杨逍范遥一起来的。”
周颠听此言,不禁乐出了声:“你莫不是被他们二人给诓回来的吧?你别看这二人皮相生的不错,其实内里黑着呢。”
纪晓芙正待说话,清朗的一声周颠让她住了口。她回头去看,那二人已经走了出来。
杨逍双手负背,即使风尘仆仆的模样也掩不住他的风流倜傥。他连看也未曾看纪晓芙一眼,只对周颠道:“背后损人,你也就这点能耐了。”
周颠气极,就要摆出架势来跟杨逍动手时,阳顶天从殿内走了出来。周颠一见到阳顶天,立刻放下手去,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教主。”
杨逍范遥亦回身行礼。只纪晓芙愣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阳顶天点了点头,复扭头看向纪晓芙:“这位姑娘是?”
杨逍淡然自若,好似这人跟自己半分关系也没有,目光只略微扫了范遥一眼。范遥心中叫苦不迭,到底还是开口:“禀教主,这位纪姑娘是我与杨逍在路上遇见的,她曾救过狄周性命。因她无处可去,便邀她前来光明顶。”
阳顶天闻得此言,略颔首:“既救过我教兄弟性命,该以礼敬之。姑娘是我教贵客,且放心在光明顶住下。”
纪晓芙抱拳一礼:“贸然叨扰,多谢阳教主盛情。”
这样的落落大方倒是跟平日里动不动就羞涩的模样相去甚远,一时间让范遥有些惊讶。不过片刻之后范遥又有些明了,当初尚且敢一人去救狄周,又从那些大汉手中救下小满,这样的女子断不是一般的女子。
阳顶天又转头对范遥道:“范右使替纪姑娘安排住所,好生招待。”
“是。”范遥恭声应下。纪晓芙则笑着道声谢,便随着范遥一起去安置了。
杨逍见他二人走远,遂向阳顶天告辞,跟了上去。
范遥将纪晓芙安置在客房中,连一句客套话也没有,抽身就走。纪晓芙早已习惯如此,只淡淡的叹了口气,收拾行李。
范遥才走出院落,就看到杨逍在门口等他,迤迤然走上前去,却闻杨逍道:“有些远了。”
范遥愣怔片刻,一时间没懂杨逍是何意思,而后带了一丝气闷道:“你若嫌远,就自己去跟教主说让她住你院子里,也省的拉着我去挡在前面。”
杨逍瞥他一眼,也懒得辩驳,拂袖就走。范遥闷着一口气,跟在他身后。
杨逍径自走了一会儿,又对范遥道:“去找胡青牛。”
范遥只当他是为了自己,连声答应:“是该去找,早些了了此事我才能安心。”
杨逍自知范遥误会,脚下步子没停,语气依旧淡然:“不是我。”
范遥愣了个彻彻底底,到底是忍不住,骂起来:“你这算什么意思?人家自贵德一路跟着你来光明顶,路上百般照拂,你倒好,眼睛里全然没这个人。这便罢了,如今又整这么一出。既不在意,又何必还顾念着?”
杨逍神色微动,侧过头看向范遥,难得的正色起来:“你难道不知为何?”
范遥闭了嘴,再不言语。他如何不知道为何,自然是十分清楚,所以这些日子也就跟杨逍面前闭口不提纪晓芙。他本以为他二人这样的态度那丫头一定会扭头就走,却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如此倔强。饶是他们对她不闻不问,她也能跟在他们身边,全然不顾他二人的脸色。
能屈能伸,坚毅倔强,怪不得能入了杨逍的眼。
只是他有些捉摸不透纪晓芙心中所思所想,是因为愧疚想留下来照顾杨逍,还是彻底想通了要跟杨逍一起。若是愧疚,那杨逍的附骨针取出之后这丫头大抵就会离开。若是想通了,那杨逍如今这般态度,这丫头又能撑多久?罢了,总归眼下先顾着杨逍的附骨针要紧。
范遥如此一想,便同杨逍一起去往胡青牛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