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诚……对不起,我没听你的劝……”她越说声音越轻,“我早该知道有这么个结局的,是我拼了命地往火坑里跳的,我活该。”
半梦半醒间,她好像看见了某个人,就站在饭馆门外。她打了一个激灵,才看清他身旁还站着夏萌。陈诚见状,结了账就不发一语地拉着她往外走。经过叶然身旁的那刻,她想起爷爷被白布盖上的刹那,顿时钉在原地,直直地盯着他。
“你欠我一个解释。”
叶然愧疚地看着她,眼神闪烁。
“你欠我、一个、解释。那天你为什么要去找夏萌?”她多么希望能听到一个让她能接受的理由,给她一个能喘气的风口,好过于此刻的煎熬窒息。
夏萌也瘦了不少,她哑着嗓子说道:“抱歉,成隽。我真不是故意的。”
成隽不理会,固执地看着叶然。“你告诉我,到底是因为什么?”
小馆子外面人越聚越多,夏萌也算是学校的知名人物,围观者有认识或听说过此事的,纷纷开始议论起来。虽然系里人知道叶然在那天去找了夏萌,但却并不知其中缘由。叶然深谙现在不能把实情道出,否则人言可畏,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夏萌淹死。
“对不起,成隽,是我对不起你。”他避过她凝视的眼神。
眼眶里的泪水越盛越多,眨眼间便要溢出来,她倔强地睁着眼,怀着最后一丝希冀问出口:“那你究竟有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点点也好,求你了,让我知道这几个月的憧憬和快乐不是个笑话。
一旁的夏萌紧张地望向他,叶然迟疑了,一时回不上话。
心不停地往下坠,够了,真的够了。“我知道了。”
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在刹那间失去了所有气力,要不是陈诚用手扶住她,成隽很可能会倒下。她深呼吸几口气,把泪水擦干,默然离开了饭馆。
真狼狈,其实一直执迷不悟的都是她。现在,也该醒了。
☆、水月
牧师入场,走到仪式台的正中位置,面对宾客站定下来。新郎和父母在众人的注目中相伴入场,走到仪式台前,父母入座,新郎走到了牧师的左手边,面带喜悦地朝大家微笑。
这是叶然第一次正面看到这个意气风发的男人,方之和。他无数次看过他们的合照,也听到过他温厚宠溺的声音,却从没有这样,在阳光明媚的上午,打量着这个将与成隽携手一生的人。他的内心一阵抽痛,一时间竟有种丢盔弃甲的冲动,然而对方根本没上战场。
伴郎伴娘、花童们陆续登场,叶然无暇欣赏漫天的花瓣雨,只是越接近那刻,越感窒息。
终于,一阵掌声后,悠扬的音乐渐起,现场乐队开始演奏,仪式台宾客们屏住呼吸,只见那抹纯白色的倩影出现在甬道尽头。简单唯美的白色婚纱勾勒出她恰到好处的曲线,透亮的珍珠项链缀点着她精致的锁骨,但这些华服美饰,都不敌她笑容的璀璨。
身边的嘈杂离他越来越远,时光仿佛静止下来,他看着成隽徐徐行来,叶然想起那回新年后的初次约会,也是这样明媚的笑容,仿佛盛下了全世界的光华,晃得他睁不开眼。
这时,19岁和27岁的成隽重合在一起,走向了另一个男人。
至此,他也真的放下了。
…………
…………
距离上次碰到叶然已经过去了十多天,临近期末,课程已近尾声,大家都在埋头准备期末考试。这天,成隽懒懒不想动,陈诚非拉着她去图书馆复习。
“我给你说,这个点儿位置可难找了,还好我托大维给我们占了两个。”他邀功似得把她摁在了座位上,让她静下心来准备考试。
陈诚刚坐下,才发现侧后方一桌坐着叶然和夏萌。这他妈的杨志维,占的什么狗屁座位,陈诚恨不得立马把他揪出去暴打一顿。成隽并没有注意到陈诚的异样,只随意地翻看着重点,却迟迟集中不了精神。
叶然手中转着笔,目光锁在一个难题上面,他随手翻开笔记本,陡然看到满目的字迹,怔愣在座位上。
这是成隽的字。自从上学期末帮他复习之后,她已经养成了课上帮他记笔记的习惯,她的字不似一般女孩的娟秀,行云流水笔锋凌厉,饶有几分大家风范。他眼前仿佛出现了她认真解题的模样,额前的碎发垂在眼前,她随意地一拨,抬起头冲他笑着,似有几分得意洋洋:看,我把这题解开了!
夏萌见他望着笔记出了神,还以为他遇到了难解的题,目光落在笔记本封面上,却有成隽的名字。她伸出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柔柔地看住他。
叶然回过神,抬眼看去,却一眼望到远处的成隽和陈诚,心里登时不是滋味起来。
夏萌见他怔怔的模样,也回过头去,正好看见成隽抬头看过来,四目相接,成隽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她直接起身,拉着陈诚他们离开了图书馆。
见状,夏萌有些担忧地说:“要不我去和她解释一下吧,别因为我让他们都这样气你。”
叶然摇头:“不用了,你的名声更重要。”
夏萌的心突然被揪了一下,歉意丛生,她看着对面的人,顿时下定了决心。
成隽走在去体育馆的路上,夏日的傍晚还在散发余热,她额头微微出汗,看着夏萌发来的短信,仍然有些纠结——
“成隽,请给我和叶然一个解释的机会。今晚7点,我在体育馆看台等你。”
她咬着嘴唇,心中的滋味难以言喻。一方面,她想死的明明白白,想知道究竟叶然和夏萌是不是背叛了自己,另一方面又害怕听到残酷的真相,让已经心死过一次的自己再次陷入泥潭。
走到体育馆里,场馆里只有一人,她深吸一口气,一级一级地走了上去。
夏萌看见她,虚弱地笑了笑,招呼她坐下。
气氛有些尴尬,夏萌柔柔的声音打破沉默:“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想知道真相。”
被成隽坦诚又直率的神色刺痛,她低声道:“对不起,成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那天是你们的纪念日,也不知道你给他准备了那么多的惊喜,我还打电话给他,都是我不对……”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成隽幽幽望着她,“我想知道你找他做了什么?”
“我怀孕了……孩子,是李熠华的……”夏萌艰难地启齿,墨滴般的眸子里渐渐起了水雾,“我才知道,原来他在国外已经成家,他的妻子还在国外读博,但他欺骗了我……
“后来,我发现自己不小心怀孕了,我着急地去找他,正好听见他和妻子的电话,我真脏啊,成隽,我居然,居然成了小三……”夏萌哽咽了起来,眼底再盛不住泪水,一颗颗往下坠,湿透了她的领结。
“我想打掉孩子,但是我太害怕了,真的很害怕。我希望有个人能陪着我。我没有什么朋友,如果被人知道我打胎,我就完了。所以我才打给了叶然,他是我唯一的选择,我真的不是故意想破坏你们的……”
成隽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她想起夏萌刚刚恋爱的时候,脸上的温柔与娇羞,谈起李熠华,一颦一笑都美得令人动容,与面前憔悴的她判若两人。她张了张口,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只能安抚地拍拍夏萌的手背。
夏萌泪眼朦胧,哀求地看着她:“成隽,我知道是我的错,但我现在已经离不开叶然了,我求求你,把他让给我吧。”
一股苦涩涌入喉头,成隽嗓子发紧地道:“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那天已经选择了你,这是事实。也不存在我让不让之说,从始至终,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现在你和他……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吧。”这才是叶然想要的吧,那么她也愿意成全。
“谢谢你。”夏萌一把抱住她。
体育馆外,熟悉的身影走进来。成隽看着他的脸庞,心中抽痛。
叶然伸出手,接走了夏萌。夏萌临走前对她说:“成隽,请你一定保守秘密。”
“我会的。”
那天,她在体育馆里坐了很久。
☆、碎梦
宝蓝色的天空下,叶然看着成隽缓缓地走到中央,她任由父亲把自己的手交到新郎手中,新郎对她微微一笑。成隽也深深回望,跟随他的步伐走到仪式台前。
他们一双璧人立于中央,接受着潮水般的祝福掌声,一旁的牧师手持圣经,眼神掠过四周,草坪上渐渐安静下来,他开始宣读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