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亦棠转身问道：“第二个方案直接排除，这段河道上游过于湍急，一旦塌方，上游的水顺着改道直逼临州，临州危矣。”
有人道：“这么多年暴雨都没有击垮堤坝，说明它是安全的。”
“以后呢？”张亦棠抬手指向闸墩基础，“底座下面的松木垫层和砂卵石垫层厚度够不够，将军柱、条石与凹槽契合的稳不稳，它们能承受几年的冲击？你都做过考量么？别的暂且不问，但有一个问题，若是有一天特大洪水冲垮堤坝，淹没下游临州，又遇炎热天气导致瘟疫肆虐，伤员如何处理？”
“草民惶恐。”那人低头，这些他如何得知？
张亦棠大袖一挥，“无论是加固还是重建，都要以扛得住特大洪水为前提，诸位是富有经验的主墨，只要你们齐心协力，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拨款的事，我会跟陛下和丞相汇报，户部会及时下发拨款，所以你们没有后顾之忧，放手干吧。”
一名年轻的女主墨走上前，“民女也认为，没有克服不了的难题，民女愿意为当地修葺一座最牢靠的堤坝！”
众人被张亦棠和女主墨带动气势，纷纷点头，“我们尽力。”
女主墨霸气宣言，“请陛下和丞相放心，我们必定完成任务！”
张亦棠目露欣赏，很快收回视线望向众人，“辛苦诸位了。”
众人乘马离去。
唯有女主墨姜薰然没有离开，张亦棠翻身上马，见她原地不动，询问道：“姑娘还有事？”
“官爷不认识民女了？”
张亦棠挑挑眉，平静望着女子，“敢问姑娘芳名？”
“民女姓姜，名薰然。”
张亦棠的确看她眼熟，而且她姓“姜”，还是在这个州城相遇的， “恕在下冒昧，令尊可是当地商会会长？”
当地商会会长与丞相夫人是亲兄妹，丞相夫人跟他提过多次的亲人，有意……亲上加亲。
姜薰然加大了笑颜，笑容温婉大方，“五年不见，别来无恙啊，张五爷。”
姜氏族人都知丞相府有位文武双全的张五爷，也知他的来历。
张亦棠哑然，眼前的姑娘是姜会长的长女，芳龄十八，待字闺中，容貌清秀，身材丰腴。
“抱歉，久未蒙面一时未记起，莫怪。”张亦棠跨下骏马，走到她面前，从容不迫。
姜家做水粉生意，姜薰然打小却对工程有兴趣，便拜了当地有名的主墨为师，跟着师傅游走各地，一学就是十年，耽搁了婚事。
姜薰然大方一笑，“原谅你了，五爷要去哪里？”
张亦棠淡笑，“为外公贺寿。”
他随张亦棠和宋筱，也唤姜老爷子一声“外公”。
“祖父念叨你们多时了，小妹想先去衙门探讨筑坝方案，五爷若是不急，能不能等我一起回府？”
张亦棠摇摇头，他急于了解周边水况，其实可以通过这位姜家大姑娘得知，但他更想亲自琢磨一番。
姜薰然：“也好，我争取早些回府。”
“不急，堤坝的事更重要。”
姜薰然露出一抹笑，“知道，五爷放心吧，没有金刚钻，小妹也不敢揽这瓷器活。”
初生牛犊不怕虎。
张亦棠给予肯定，“要虚心，也要敢于超越。”
“五爷像夫子。”
“别贫了，我派人送你过去。”
“好。”姜薰然一步三回头，一别经年，光阴似箭，唯丰神俊朗的张五爷不变。
张亦棠很快收回视线，随后跨马赶回民宅，家里还有一个小丫头等着喂食呢……
回到临时租用的宅子，手里拎着附近饭庄打包的烤鸭和春饼，推开书房门扉，一团浅身影飘然而至，“五哥哥回来啦！”
宋筱往前扑，一个趔趄撞入男人怀里，磕了脑门，“嗷……”
眼泪汪汪的。
张亦棠没理她的“疼”，径自走到茶水桌前，放下牛皮纸袋，“一会儿随我去见外公，你乖一点儿，要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我很乖的。”宋筱奋力扯开纸袋，伸手要掰鸭腿。
张亦棠拍开她的手，无奈道：“去净手！”
宋筱着急享用美食，肚子也应景地咕噜咕噜叫起来，朝他哼了哼，却还是乖乖去净手了。
第7章
回来时，张亦棠已经将烤鸭切成大小均等的肉片，宋筱两眼冒星星，“厉害。”
“乖一点儿，有空教你刀工。”张亦棠净手后，为她裹薄饼。
“我一直很乖啊，还有，你总让我乖乖乖，我又不是小娃娃。”宋筱吭唧吭唧吃起来，一脸满足。
“我是你五哥，要对你负责。”
“我长大了，不需要五哥负责。”
“先吃饭。”
宋筱撇撇嘴，亲手为他裹了一张饼，“五哥哥请。”
“不必。”
“五哥哥请。”坚持不懈。
“……多谢。”
倏然，暗卫进屋禀告，“五爷，楚二爷来了。”
张亦棠、宋筱：“……”
这家伙怎么跟来了？
一定是闲的。
没等张亦棠起身去迎，院中响起楚嵇佻达的魔音，“诶呀呀，这里环境太简陋啦。”
“诶呦呵，狗子，汪汪汪。”
“诶我去，还有鸡圈，你们是来过日子的？”
张亦棠扶额，拉着宋筱起身。
楚嵇跨步进门，“好香啊，刚好我还没用膳。”
楚嵇上前打量宋筱，装作初识，打趣道：“咦，这位漂亮妹妹怎么称呼？”
宋筱捂脸道：“小女子名曰宋筱，长得一般般啦。”
“漂亮！”楚嵇深知女子爱听赞美之词，恭维的话说得一溜一溜的。
张亦棠直接问道：“你不在家好好管帐，来这里作甚？”
楚嵇摆手，“人要学会劳逸结合，前些日子太忙都没好好休息，大哥让我出来散散心，我是一路赶来的。”
张亦棠不再问话。
楚嵇看向桌子，搓搓手，“烤鸭啊，楚某一路风尘仆仆，还未进膳。”
张亦棠：“净手去。”
“……哦。”
楚嵇撇撇嘴，规矩真多，看了宋筱一眼，对她表示同情。
用膳后，三人去往姜府。
送上拜帖，站在府门等候。
稍许，一身飘逸大褂的中年男子笑着走出府门，张亦棠拉着宋筱上前相迎，来人是这座州城大名鼎鼎的商会会长，宋筱名义上的舅舅。
姜会长笑道：“瞧瞧这几位是谁呀？”
张亦棠和宋筱上前行了晚辈礼，唤道：“舅舅。”
一声舅舅，姜会长受得起。
姜会长扶住他们，“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就别客道了。”
三人先去拜会了姜老爷子，姜老爷子年事已高，没说上几句话就去会周公了，之后，姜会长请他们去竹园就坐，竹园是紧邻别院客房的另一个雅致露天园林。
宋筱的左手边坐着张亦棠，右手边是外客楚嵇。
姜会长作为东道主，并没有按主次安排座位，因为他不能确定楚嵇的身份，怕有怠慢。
姜会长看着宋筱，捋把胡子，“待会儿舅舅给你包个大红包。”
宋筱：“谢谢舅舅。”
姜会长哈哈大笑，又看向张亦棠，越看越喜欢，“阿棠啊，咱们足有一年未见了。”
“是的。”张亦棠很少来这边。
姜会长拍拍他的肩膀，“咱们也别客道了，再寒暄下去饭菜都凉了。”
姜会长介绍起菜色，“尝尝厨子的拿手菜，油门猪爪、素烧油麦、夹肉莲藕片，都是些家常菜，不要嫌弃。”
众人动筷，张亦棠先与姜会长碰杯，又对姜会长道：“承蒙舅舅盛情款待，亦棠代筱儿和楚兄弟敬舅舅一杯。”
两人仰头一饮而尽，都是爽快人。
“让夫人过来热闹热闹，别在屋里看些天马行空的话本子，人该傻了。”姜会长对一名佣人含笑说道。
“不用了，妾身不请自来。”
说话之人，身着一袭秋色长裙，腰间缠绕银质软腰带，半老徐娘，风韵犹存。
来者是姜会长的发妻，姜氏的嫂子，她的左手牵着一个五岁大的女孩。
姜夫人看向宋筱，惊喜道： “筱儿长成大姑娘了。”
宋筱，眼含妩媚，碧波涟涟，不是倾城，胜过倾城色，姜夫人由衷称赞，不止因为宋筱出挑的容貌，更因那周身的气质。
“舅母更美。”宋筱报以一笑，这一笑使那满园增色，妖娆绚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