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巴对美国来说太过于重要,它绝不会放任这个地区取得真正的独立。”伊莎贝拉说道,基本上,她就是在重复自己高中时老师在课堂上教导的内容。感谢美国独特的历史教育系统,康斯薇露心想——对世界上其他国家与地区几千年的历史视而不见,只是恨不得将1776年美国建国以后每一年的每个月的每一天的历史上发生了什么事都教给学生,伊莎贝拉还记得一些这个时代的历史发展,“为了古巴——甚至乃至于其他西班牙尚且掌控的殖民地,美国甚至会不惜与西班牙开战,为的就是彻底将西班牙的殖民势力从美洲清除出去。最后,即便古巴,波多黎各,这些地区最终通过战争而取得了独立,但它们实际上仍然会处于美国政府的控制之下——由于这种控制本身的意义在于从古巴获得经济利益,恐怕也会相应地颁布一些政策,使得美国商人在古巴本地的收入能够最大化,从而推动这些地区的经济快速增长。到那时,已经在古巴购进足够多的土地与工厂的范德比尔特家族便能彻底垄断古巴的制糖业与烟草业。”
“这些是别人告诉你的——譬如王子殿下——还是你自己根据目前古巴的形式推断出来的?”
威廉敏锐地问道,他的目光在伊莎贝拉脸上扫来扫去。然而,即便这仅仅只是康斯薇露的推断,只是作为一个传话筒的伊莎贝拉也能表现得十分冷静,让威廉看不出半分的心虚与紧张。
“一半一半。”伊莎贝拉说道,这是康斯薇露认为最能说服威廉的说法。
“你是在建议——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女儿——范德比尔特家开拓在中美洲的生意?”威廉看上去似乎要大笑出声了,这让康斯薇露不由得有些退缩——即便她已经成功地在舞台上给予了几十名宾客一场极为出色的演出,在她的父亲面前,康斯薇露总感到自己仍然是当年那个被他拒之门外的小女孩,不知道该如何表现才能获得父亲轻易就给予弟弟们的夸奖和称赞,“殖民地的蛋糕已经几乎被瓜分殆尽了,我的孩子。是的,我不否认如果我们能够垄断古巴的制糖业与烟草业,的确能带来可观的收入——但你赌的是古巴的未来,孩子,而战争是最不可预测的未来。你的计划的确有可取之处,我必须承认,孩子,但是就这样贸然进入一个全新的产业,实在是太冒险,太激进了——”
“您总是教育我与弟弟们要将眼光放长远,只盯着眼前的一时蝇头小利不放的人是无法真正取得成功的——”伊莎贝拉提高了一些声音,使得康斯薇露为自己的计划的辩解听上去远没有她自己耳朵中听到的那样软弱无力,“而铁路——尽管它此时看起来还能源源不绝地为范德比尔特家族带来巨额的收入——却已经是眼前的蝇头小利了。您认为美国政府会容忍范德比尔特家族垄断铁路工业过久?等到更加快速,更加便捷的交通工具出现以后,铁路还能支撑范德比尔特家族多久?如果我们在古巴有着大量的土地与工厂,便能以比美国更加低廉的人力成本与土地利用为范德比尔特家族的工业制造原料——更重要的是,父亲,您说得对,殖民地的蛋糕已经被瓜分殆尽了,那些新近独立的殖民国家不会允许一个美国家族与本地人来争抢利益,因此古巴才是我们最后的机会,父亲。一旦我们在古巴站稳脚尖,我们就能有比其他等到古巴局势稳定后才姗姗来迟的美国企业更多的本钱与技术与周边新成立的国家做生意。”
威廉骇然地瞪着伊莎贝拉,康斯薇露估计她是自己的父亲此生碰到的第一个会告诉他铁路工业会穷途路尽的人——如果不是伊莎贝拉亲口告诉了康斯薇露一百多年后的美国的铁路工业的萎靡,就连康斯薇露自己也不敢相信这一预测。也许是因为伊莎贝拉的语气太过于笃定与自信,又或者是这样惊世骇俗的话却有能够打动威廉的魔力。保持着同一个讶然的表情注视着伊莎贝拉几十秒以后,威廉的嘴巴终于闭上了,随后又张开了——
“战争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我的孩子,它不会在短期之内就结束。在那之前,西班牙政府不会允许范德比尔特家的船只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开进古巴境内,再大摇大摆地带着满谷满坑的货物离开古巴。莫非你的意思是说,在战争结束之前,我们只能大量购进土地与房产,并静观其变?”威廉继续追问着,他的两个大拇指轻轻相碰着,康斯薇露知道这意味着她的父亲开始对她的计划感兴趣了。至少到目前为止,威廉都没有批评过她的计划的异想天开与不实际。毕竟,这只是她听着温斯顿·丘吉尔对古巴战场的描述——而他自己都还未亲自前往前线——以及伊莎贝拉对于未来的历史走向的描述过后便产生的主意,所有的一切都只在她的脑海中有一个模糊的形象,她隐约知道这样能够成功,尽管她不知道那块土地上此刻在发生着什么。
但威廉说过,所有哪怕只有一半好的投资家,都是最好的空想家。他们的脚站在大地上,但是脑袋已经乘着热气球伸到了50年后的世界——
因此,她走出了更为大胆的一步。
“如果我们跟西班牙政府私下达成协议——战争是需要物资的,而西班牙在美洲已经没有其他的殖民地能够源源不断地为它提供这些物资。但是范德比尔特家族庞大的商船数量却能够做到这一点。”伊莎贝拉重复着此刻康斯薇露在她脑海中说的话,“战火还未扩散到古巴全境,如果我们谨慎地挑选购入的土地的位置,应该便能避免让我们名下的财产陷入战争的荼毒。”
“我会给予你一笔投资,让你去进行你的投资计划中所要做的事情——你想好该怎么开始在古巴购置土地了吗?据说现在如果没有西班牙政府的许可,亦或者是古巴当地游击军队的帮助,普通人极难进入古巴国境。”
这一点康斯薇露倒是的确考虑过了。
“温斯顿——也就是马尔堡公爵的堂弟——将要在西班牙的政府的许可下加入古巴战场。他可以让范德比尔特家的律师伪装成自己的贴身男仆一起进入古巴。”
威廉叹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至少我的孩子中的确有一个继承了我的精神,无论表现得多么疯狂,都称得上是一件好事。记住,这笔投资是有期限的,一年内,必须连本带利——还包括我为这场愚蠢的慈善晚宴多捐献的资金——一并归还给我。之后,你所赚来的钱,都是属于你自己的了。”
吝啬鬼。伊莎贝拉在心中大骂着。虽然他的确捐出了比计划中还要多出一倍的资金,但是这也是为了保护他的女儿不受一个心狠手辣,手段阴狠的对手的伤害啊。
你知道我的父亲对于慈善捐款的态度,康斯薇露无奈地劝说着她。他愿意为我们想出一个能够杜绝玛丽·库尔松夫人加入慈善协会的好办法,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按照康斯薇露与伊莎贝拉从前的设想,捐款数额最大的前十名宾客将成为慈善晚宴结束后成立的慈善协会的成员——然而,自从知道了玛丽·库尔松一直在想方设法地陷害伊莎贝拉与马尔堡公爵后,很显然她必须被排除在这一慈善协会之外,否则很难说她将会利用自己作为成员的影响力对伊莎贝拉,对这个协会,甚至对那些需要帮助的妇女儿童们做出什么样能够伤害到马尔堡公爵夫妇的行为。然而,会如何挑选慈善协会的成员这一点又是必须在宾客开始捐献以前便说明的规则,而玛丽·库尔松完全可以通过捐出一大笔资金的方式确保自己将会在慈善协会中拥有一席之地。
无助之下,康斯薇露选择了向最有可能在短时间内便想出解决方式的威廉求助,相信自己的父亲不会出卖自己,她甚至让伊莎贝拉将她们要提防的宾客就是玛丽·库尔松这一信息透露给了威廉。
“首先,要将前十名改为前五名——能够加入的人越多,那么库尔松夫人加入协会的概率就越大,控制在5个的话,既是一个看起来还能够保持着民主公平的数字,又足够狭隘到缩减了加入的机会” 那时,站在已经搭建好的舞台边上,被伊莎贝拉临时找来的威廉不紧不慢地说道。
“其次,不要公开募捐的过程。当你的舞台剧在台上演出的时候,台下的宾客若是想要捐赠,便悄悄喊来仆人,将支票交给他们即可——这样既能保全一些贵族的颜面,不让人得知他们实际上没有捐出任何钱款,男仆只是过去填满他们的酒杯,也能让库尔松夫人难以猜出究竟多少金额才能确保她进入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