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蒋星河无语,他和薛回漫无边际地聊着天。期望曹文自己能和钟奕说清楚,剧组需要他,他要回来。可是曹文不说,也不动,就那么看着钟奕。钟奕好像在听着薛回他们的谈话,也好像没听,他喝着茶,神色也很冷淡。两人气氛僵持,就像闹过别扭吵了架的情侣,怪得不可思议。
薛回在旁边也很尴尬,除了尴尬,还有种失落感。他们俩闹得像情侣,那自己又是谁?
蒋星河看不下去了,自己和钟奕谈:“钟奕,你老师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很清楚吧。”
“就算他有一些毛病,对你不好——”蒋星河被曹文白了一眼,“在事业上,他没有对不起你,是不是?”
钟奕没有说话。
“人要懂得感恩。不管怎样,是他提携的你。即使你现在出去了,自立门户,有了自己的事业。但追根究底,你身上的这些东西从哪来?是他给了你理想,给了你本事,让你成为现在的你。你走到哪里都摆脱不掉他的影子。你们到底有什么纠葛我不管,但是他舐犊情深,你就应该有所回馈。
“何况,在这种时候,你应该知道他的难处。徐平是你的角色,你责无旁贷,应该完成他。你仔细想想,我说的对不对?”
钟奕沉默了好一会,说道:“我会完成,但时间上要和我经纪人联系。”
曹文听着蒋星河煽情的一大段,早就不耐烦了。他要他回馈吗?他不要!他要他感恩吗?谁爱要谁要去吧!他愿意走就走,愿意回来就回来,一切凭他自愿,他不会强迫他。
蒋星河听钟奕抬出经纪人,心里很是不平,正要再分辩几句。曹文忽然站起来:“随便他,走了。”
“喂!几千万的生意呢!”
蒋星河叫着,曹文拖他回去。
“不会让你破产的。”
曹文吼了一句。
蒋星河没话说了。回去后,曹文就隐隐有一种兴奋。莫名的兴奋感。他和乐天他们的人聊起来,还喝了酒。喝起酒来,话就多了,气氛还不错。蒋星河不时注意着钟奕那边:“喂,你没事吧?”
曹文喝着酒,大发厥词:“我能有什么事啊?”
蒋星河奇怪道:“这时候来吃饭,不会是过情人节吧?”
曹文不搭理他。
蒋星河顾自说着:“哎,看,薛回要送礼物了。还是首饰盒子。没想到他还挺会玩的啊。”
“你家小徒弟比较害羞,不肯收。”
“你猜里面装的是什么?”
能装什么?反正他那回装的是手表,钟奕的脸瞬间就黯淡下去。他想要戒指,这也是曹文很久之后才想到的。这次,不是手表,就是戒指呗,能是什么?
曹文烦道:“快回家陪你老婆吧啊!”
蒋星河:“你呢?”
曹文笑道:“我回去呗,我能干嘛?”
“你没事,能自己走吧?”
“废话!滚犊子!”
曹文笑骂着,踹他一脚。
几人已经走到澜门外面,曹文喝了酒不能开车,蒋星河让自己助理送他回去。曹文在车上闭着眼,笑纹还在脸上。
助理问他去哪。
曹文说了个地址。
车子往荒郊野岭里的CBD公寓驶去。自钟奕走后,他还没有回过这里。
房间里冷冷清清的,满屋的陈设如旧,保姆隔几天会来打扫一次。除了两件衣服,这里什么都没动。玄关的鞋柜上放着一把钥匙。
浴室外面摊着一把扳手。
一切恍如昨日。
门砰地一声关上,曹文挂着的笑容忽然龟裂、粉碎,脸上一丝波澜都没有。然而在这平静地海面之下,风起云涌,雷电海啸,英俊刚毅的男人,如同一只受了重伤的兽。慌张、失意、落寞、悲痛,无数的情绪翻涌上来,令人窒息。继而又极为冷淡地沉下去、沉下去,变成房间里一道深重的阴翳。
他失去了什么呢?
他忽然意识到他失去了此生最宝贵的东西。
第五十三章
曹文很疲惫。
他可能没有这么疲惫过,疲惫得觉得一切都没什么意思。他一直是自尊心很强,很自负的人,即便被外界质疑,心里也拗着一股劲,从不低头。在工作上,更是有着无穷的精力,像一个永动机,越挫越勇,越打击越有斗志。近两年,他是很焦躁,情绪起伏不定,但从没有停下前进的步伐。甚至比以往更甚,付出更多,更加卖力去证明自己。可是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没意思透了。
他在房间里转了转,找了一杯水,喝下后就到卧室去休息。
房间里静悄悄的,也没有开灯,他闭上眼都是钟奕的样子。方才绝情的,以往动情的,在这张床上度过的美好时光,在卧室吵的架,还有钟奕提着箱子出去的画面,纷纷涌进来了。他蓦地睁开眼,看着黑漆漆的房间,他很想钟奕。没想到在两人闹翻后,首当其冲的情绪不是生气、愤怒、嫉妒或者悲伤,而是想念。
他很久没见钟奕,很久没和他好好说一句话,也很久没抱抱他了。他已经记不清两人上次好是什么时候,似乎一直在吵架、闹僵,中间种种隔阂。他想得厉害。
今天他一直盯着钟奕看,想得太厉害,以至于频频落在他身上目光,顾不得计较他背叛他,走到了别人身边。
就算他和别人在一起了,又怎样呢?
他已经失去了他。
这是只有在寂寞的夜里才有的失落感。到了现在,回到这个房间,他才有了钟奕已经离开他的真实感。
空空荡荡的房间,弥留着往日甜蜜的气息。这无异于挖他的心窝子。
往日所有愤怒、嫉妒,都在这面前毫无用处。憋闷、难过,还只能接受。
他辗转反侧,颠来倒去,就是睡不着。猛地起来,从床头柜里找了颗安眠药吃了,又继续睡。
他是绝不肯承认这些软弱的情绪的,可他憋闷得要发疯了,吃了药不困反而更有精神,脑子里焦虑的都是钟奕、钟奕、钟奕、钟奕……
这个小徒弟何时变成他的命脉,变成他的咽喉,变成他身体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一旦剥离开了,就会持续不断的隐痛。
他狂躁地掀开被子,在卧室衣橱里到处翻找,抽出钟奕贴身穿的一身睡衣蒙在头上。他呼吸着上面淡淡体香混着熟悉沐浴露的味道,感觉身体里的痛慢慢停了下来。
他埋起头,又薄又软的睡衣下掩住了怎样一副悲怆的面孔道是不得而知了。
大半夜的,蒋星河被电话吵醒。彼时他正和老婆运动一番后,搂着老婆在温柔乡里困觉。爱人烦躁地埋进他怀里,只露出一撮呆毛。他摸到床头柜的电话,说了一声“喂”。曹文在那边道:“要不要出来喝酒?”
“现在?”
“对,来我家喝酒。”
爱人听到噪音埋怨地咬了他一口,伸着小爪子要打落他的手机。他没法,亲了爱人一口以作安抚:“不是,你没事吧?这么晚了还喝?”
“你来不来吧?”
爱人叫了他一声:“老公!”
蒋星河亲亲爱人的脸,一手阻挡着他的阻挠。
“我现在搂着老婆睡觉呢,你让我去你家?”
曹文听着那边窸窸窣窣的动静:“要不我去你家?”
“不,别了。”
蒋星河焦头烂额下床来:“你发我个地址,快快。”
爱人恼恨地披着被子瞪他:“你要去哪?”
蒋星河愧疚道:“拯救孤寡老人。”
爱人道:“好,你去吧。你去了就不要回来。”
爱人又娇又恼地给他个后脑勺,被子里堆叠着美妙的背影。蒋星河也舍不得老婆,但是曹文的事不解决,他今晚也别想安宁了。他虚虚拢着爱人的身子,温柔地安抚他:“我早上就回来,一定赶得及送你去机场。我们也体谅下老曹,他刚刚丢了老婆,心情肯定很低落嘛。”
爱人骄横道:“他丢了老婆,是他自讨苦吃,你干嘛管他?”
“我这还不是看在那几千万的生意。”
爱人特委屈:“你眼里就只有生意,没有我。”
要说七窍玲珑心,再没有比他老婆更多的人了。他要被玩死。
当然,他也不是省油的灯。聪明人对聪明人,他和他老婆才是绝配。
他好说歹说劝好了自己爱人,到曹文家的时候已经深夜了。
曹文给他开门,房子里明亮如昼,老曹炸着头发,叼着烟,电视里开着足球比赛,茶几上躺着几个酒瓶。他没来,人已经喝上了。蒋星河像踩地雷一样找了个地方坐,曹文神游地呆在一旁,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