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怎么样?”梵妮问。
“毕业以后,我申请加入I.W.S.O.T.。”马克答道,“上次行动后上级给了我一个休假,我就回到英国看看。”
I.W.S.O.T.是国际巫师社会安全与稳定行动队(International Wizard Social security and stability Operation Team)的简称,这是一个类似于麻瓜世界的国际维和部队的队伍,在英国叫傲罗司国际分部。因为在两人那段短暂的关系中梵妮也感觉到马克天性里那份不安分,她惊奇的并不是马克的选择。
“行动?我记得要加入这个队伍需要几年的审查,你现在应该还是预备成员吧?”
“哦,通过训练后半年我就开始随队行动了。”马克淡淡地说,“普遍说法是因为我的家庭。”
马克的父亲在法国的魔法部里都有很高的地位,而他的叔叔则曾是I.W.S.O.T.的骨干成员,几年前在去往南美的一次行动中牺牲,他的申请通过得异常顺利显然与这两个因素脱不了关系——显然的,斯拉格霍恩的邀请也是。
现在马克作为“预备成员”跟随正式成员执行任务,这通常是审查开始至少两年后表现优秀者才会有的机会。由于马克精通多国语言且社交技巧娴熟,他在队伍中往往负责翻译和外交任务,这既是让他历练,又是在保护他的安全,他家的长辈也算用心良苦了。
“真不错啊,特权阶层。”梵妮调侃道。
“如果是三年前有人当面这么说,我一定会向那个人发起决斗来证明自己不是个靠家长和脸吃饭的花瓶。”马克笑笑。
“听上去像是不怎么会有人这么说。”梵妮挑眉。
“否则我不太可能活到现在。”马克喝了口酒,“你很懂得这种事通常是怎么发展的。他们很少当面说,但我看得出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整个在布斯巴顿就学的时期我都憋着一股劲想给某人一个教训。”
“但没成功,因为那里的人都很礼貌。而真的会当面说这话的都是自己人,你不会为了这句话而向朋友发起决斗。”梵妮也喝了口酒,“虽然咱俩没在一起多长时间,但我知道你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
“和我一块工作的就不全是那样的人了,好在我已经改变了想法。”马克笑笑。“现在我明白了,受到伤害的程度往往取决于你的态度。还有就是,不相关的人说的话不关你的事。”
“有道理。”梵妮把空酒杯推到一边,这么会儿功夫她和马克已经喝光了桌上的酒,梵妮索性从另一个小精灵那端来了整个托盘。
“那么,你怎么样?”马克端起一杯黄油啤酒,“说真的,看样子你最近过得不太好。”
“这是很傻的……分手的感觉就像世界末日。”梵妮把最近的一杯黄油啤酒一口喝干,“但我肯定自己会挺过来的。”
“这真是……”马克也喝干了自己那杯,“嗯,我很遗憾。”
“算了,不说他。你呢?有没有遇到某个让你神魂颠倒的法国美女?”
“……我的一个队友。已经是正式成员了,实力新秀,大我三岁。”马克轻松的表情阴沉下来。
“很难追?”梵妮猜测,“还是她已经名花有主?”
“她死了。在苏丹的一次任务中被卷入了一场与当地麻瓜的冲突,被一种叫‘枪’的武器杀死了。”
“……我很遗憾。”
“我也是。”
几次碰杯过后,酒精开始发挥作用。马克看着梵妮,很专注。
那双眼睛里传递着瞎子都明白的意思,而且梵妮发现自己并不想拒绝。两年前那段不长的回忆涌现出来,他是那么富有魅力,她奇怪自己怎么会忘了他。
“那么说,我们现在都是单身?”
“理论上,没错。”
“我记得你说过,生活之于你,就是一段接着一段的过程。没有优劣之分,只有带来的感觉的差异。”马克的声音低沉下来,“现在,还有什么能阻止我再次成为你的某一段过程?”
喧闹声成了淡去的背景,两人彼此注视着,慢慢靠近。马克的手捧住梵妮的脸,与两年前相比,他的手不再光滑,有些粗糙,生了薄茧,但他的接触却和当时一样能让梵妮感觉到热情和悸动。
他们从极近的距离看着彼此,意味不明的迷雾下,梵妮看到了马克眼底的哀伤,她确信马克也是如此。然后他们同时停了下来。
“我猜我们思想上都已经脱单了,还没反应过来。”梵妮说。
“没错。”马克做了个介于无奈和自嘲之间的表情。
然后两人各自坐回原位,开始像普通的故友那样分享别后的生活。主要是马克在说,梵妮再次成了听故事的人。
显然,过去的一年半里,他的经历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都比梵妮要跌宕起伏得多。
巫师社会的发展实际上与麻瓜社会是息息相关的。麻瓜世界的发达国家身份加上相对独立的地理位置,英国巫师界的各类体系最为健全,发展脉络也最为清晰。其次是欧洲大陆,基本可算井然有序。而那些被麻瓜们称为“最不发达地区”的地方,例如非洲的中西部地区,巫师界的秩序比十几年前伏地魔统治下的英国巫师界还要乱上无数倍。
处在这样的地方,很多时候情况是不受控制的。马克运气不太好地被卷入了几次大规模的交火,敌方有本地那些掌握着原始巫术的黑巫师,也有仇视巫师或受到了蛊惑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公民的麻瓜。直到几个月前还是马克女友的那个叫多明妮尼格利的女孩就死于一次与当地人的冲突中,流弹打中了她的心脏。
即便是巫师对抗麻瓜,怀着和平的目的人总是相对脆弱的一方。多明妮生前甚至不愿意使用铁甲咒,因为那会把子弹全都反弹回去,造成更大伤亡。后来一串子弹撕裂了她的防护咒。
马克几乎疯了,“几乎”,这是关键。他在那一刻仿佛在自己的脑中分裂了,一个他愤恨欲狂,另一个则冷静如霜,冷静的那个他夺回了控制权,协助指挥官勉强控制了局势,得以支撑到援军到来。
后续处理措施几乎为零,那群暴民散去后连抹除记忆的常见程序都没有。除了在交战中死去的人之外,没有任何人为此付出代价。
队长奥古斯丁曼努埃尔说,“这就是我们的工作。”
马克在极端条件下出色的表现使他受到了表彰,与他一同经历这一切的队友大都改变了原本对他的看法。依照多明妮生前的愿望,她被葬在了赤道雪峰乞力马扎罗山的雪线上。不久马克就被调往执行其他任务,在非洲转了一整圈后归国,向上级请求休假,正赶上圣诞假期,上级放人很痛快。
事业前途光明,但对马克来说现实只在于他失去了心爱的女孩,还必须不停地和那个愤恨欲狂的自己抢夺控制权。他告诉梵妮,在听说自己有了一个假期时,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回到多明妮牺牲的地方,把那里所有的麻瓜村落全部炸毁。
梵妮像曾经坐在托比亚和本杰明身边那样,倾听着那些或惨痛或惊心动魄或令人痛彻心扉的故事,一杯接一杯地陪着酒。
她很专注,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这间办公室其他任何角落的动静。
做完本来打算做的事,德拉科原是准备马上离开的。
然而冥冥中似乎某个闲得脑子长霉斑的神祗想拿他开个玩笑,于是他看到梵妮从走廊那一边走来。
脊背挺直,步幅适度,她已经可以把那些训练自然地融入行为举止了。只不过那双眼睛还是一刻不停地打量着四周,闪着鲜活的光。
走这条路都多少次了,有什么好看的?
——她这个样子真是挺好看的。
德拉科相当清楚自己所做的事暴露会有什么后果:被开除,这项成功希望极其渺茫——而且他越来越感到了这点——的计划会失去最后一点可能性,父亲将承受黑魔王的怒火,母亲再次受到巨大打击,哦,还有他自己多半会丢掉小命。完事后不及时离开绝对是大忌,然而他正在这么做,只因为他想看一会这个背叛了自己的女孩。
简直没有什么救,德拉科很想抽自己一巴掌——一巴掌他还嫌少。
好吧,那并不叫背叛,那叫“坚持原则”。德拉科在心里加重音重复了一下这几个字,他只好怪自己被迷晕了头,忘了最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