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早餐后还帮我洗了碗。”基莉着重补充了最后一句,似乎认为这相当重要。
“他主动帮你?”梵妮把注意力拉了回来。
“……不,我想是汤姆让他来的。”基莉挫败了一下,但马上又急急地补充道:“但他一个盘子也没有打坏。”
“只不过洗碗的动作和你相同,而且洗每一个的动作都一样。”西里斯阴沉地说。
还没等基莉和梵妮做出反应,餐厅门口突然传来小女孩清脆的嗓音:“福吉!”
爱丽丝甩动两只肉乎乎的小脚跑过来,向哥哥展示自己的大作,纸上歪歪扭扭的像是她从哪本童话书上临摹的城堡。这大概是兄妹俩平日的常态,爱丽丝没得到反应,抓住富兰克林的手撒起娇来。
富兰克林保持着端坐的姿势倒在爱丽丝身上。
他倒下去的时候梵妮觉得基莉脸上也有什么崩塌了,她俯身一把扯起小女儿,扬起了手。然后基莉踉跄了一下,梵妮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时发现西里斯抓住了基莉的手腕,没让那个巴掌落下去。
爱丽丝全然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在惊吓中旁若无人地大哭起来。
富兰克林还侧躺在地上,直到母亲让他回座位坐好。基莉内疚地试图安抚爱丽丝,梵妮和西里斯对视了一下,都觉得再待不下去了。
临走时基莉告诉他们夫妻两正计划着让富兰克林重新开始踢足球,并且小心翼翼地问这样是否有益于儿子的康复。整个过程中梵妮都巴望着西里斯能说点什么,但最后她只能硬着头皮告诉基莉这很好,一开始要注意安全措施以免富兰克林受伤——但她肯定不会比基莉更早想到这个问题。
之前他们看过富兰克林的房间,乱七八糟的各色杂物中唯一整齐的就是被小心贴在墙上的球星海报,从床头的照片和男孩身上结实的肌肉来看他曾经相当热爱足球运动。
“笑一个,富兰克林,说再见。”
富兰克林站在妈妈身边向客人们挥手说再见,他脸上的肌肉摆出了一个露齿的、完美的笑容。
梵妮和西里斯离开的速度只比落荒而逃慢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离上次更新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望天】非常抱歉这学期三次元忙到吐血→_→上大学就放松了什么的果然都是骗人的……
第60章 第五十九章
他们没有回旅馆,梵妮暂时不想进入任何封闭空间,也几乎忘了沉默跟随的西里斯的存在。有关黑暗、腐臭和僵硬人体的记忆再次涌上来,她觉得自己快吐了。
“就是这样了。”西里斯呆板地说。
“至少他还活着。” 对方看向她的眼神几乎和富兰克林一样——或者说眼中根本没有任何“神情”可言,梵妮咽了一下,没有底气地继续,“我不是说这样活着比死更好,但至少他的家人还能有……一点安慰。”
“摄魂怪的亲吻不会伤害□□,知觉、智力和生命都还在,只有自己不在。”西里斯不为所动,“你愿意为了给家人那点所谓‘安慰’而这样活着吗?”
“不。”梵妮回答得毫不犹豫,“不过我从来也不是多愁善感的那一类,也许有的人会呢。而且对家人来说,大概活着总是要好些的。”
“不管用多久,他们最后肯定会厌倦的。”
西里斯是对的,梵妮完全可以想象富兰克林接下来的“生活”:“学会”的东西也会越来越多,能进行的操作越来越复杂,并在反复训练后变得越发准确完美。他会像一台精密复杂的机器,当有人按动“How are you”的开关,即便那个人正在割断他的脖子,他也只会做出“Fine, thank you”的口型。
没有哪个正常人可以和这样一个“家人”一直生活下去。
“我不知道,也许他就不会有那么长时间。”梵妮叹了口气,“刚才爱丽丝拽倒他的时候你也看到了,富兰克林根本没有自我保护的本能,随便一个小意外就能送了他的命。”
西里斯神情古怪地盯了她几秒,用不同寻常的冷酷声调问:“你知道我看着他的时候在想什么吗?”
“什么?”梵妮心不在焉。
“我真想杀了他。”
“什么?”
“但如你所说,他还活着——或者说他的身体还活着。我做不到那个。”
梵妮不知道怎么接这个话,她觉得西里斯想说的不止这些。
他们在屋顶上阻击了摄魂怪数分钟后傲罗们到来了,金斯莱没有讲述细节,梵妮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自己失去意识之后事情进展到了哪一步:摄魂怪与他们有多近?它们有没有抓住他们?它们摘下兜帽了吗?
他们曾离富兰克林的命运有多近?
他保持着正常的样子,和梵妮你来我往地相互嘲讽,但和摄魂怪的重遇显然伤及了那个内在的西里斯布莱克。谈论下一步行动时他异常沉默,目光闪躲。梵妮不觉得自己对此有什么能做的,她没有和上百个摄魂怪朝夕相处过12年,但已经不得不在与受害者家属交谈时努力克服规律性的偏头痛。
更糟的还没出现,她只练习了几个月的大脑封闭术,但几乎从成为一个女巫起就在每次睡前清空思绪,所以目前为止她睡眠期间还能给大脑筑起一道墙,将不想看见的东西挡在外边。
尽管每次在太阳穴的抽痛中半梦半醒时她都能听到那道墙摇摇欲坠的声音,梵妮仍为此感激。睡眠至关重要,在她过去17年的人生中这点得到过无数次明证,现在她只能寄希望于症状在几次质量还算不错的睡眠之后能有所好转。
而她的旅伴的情况显然要糟糕得多。最初的几晚他们达成了在恢复正常前暂时不去管守夜这事的共识,但西里斯从不会在她入睡前睡着,而她醒来时又准会发现西里斯已经坐在床上或者站在窗口发呆,梵妮怀疑这几晚他要不是在逼真数倍的噩梦中辗转就是根本没睡。
另一个理由则是西里斯的脾气,和现在相比他之前简直是一只温驯的巨型松狮——就算在抓狂的时候梵妮也忍不住注意到有关狗的比喻和讽刺用在他身上合适得惊人。
真的,没什么比吃不饱睡不好更能把心情弄糟的了。这也让忍受西里斯变得甚至更加困难,梵妮越来越经常找借口分开行动。让搭档把那副喜怒无常的脾气发泄到无辜的第三方身上不是什么好主意,但这是她不让自己疯掉的唯一办法。
虽然这个办法时常也会殃及她自己。
例如好不容易在另一个不怎么友好又没旅馆的偏僻小镇找到借宿人家后,西里斯却在饭桌上刻薄地挑剔主人准备的晚餐,比如嘲笑女主人的牛排“一只老鼠讲究点儿都死也不会吃”,结果当然是两人被赶了出来——三天之内第二次。这里的人生活很规律,9点过后灯就陆续都熄了,没能找到下一个住处的两人闷闷地沿小镇仅有的两条在镇中心交叉的主街转悠了好几个小时,都不去看对方一眼。
腕上的手表指示时间已过午夜时,梵妮下定了决心,出口大气脚步一转。
西里斯的询问没得到回应,索性走向了相反的方向,梵妮没管他,径直走向一栋房子。刚才她一圈圈转的时候也不是除了生闷气什么都没干的,这栋房子看上去很老旧,正面的红砖和前门廊都生了一层苔藓,屋顶的人造斜坡石瓦板剥落得斑斑驳驳,狭小的庭院里杂草丛生。要是她没猜错的话这儿已经有少说几年没人住过了。
黑色的大门上有形状像蛇的铜门环,堵塞生锈的门锁让梵妮很是费了一番功夫,但她还是用一根无往不胜的粗铁丝把它弄开了。门伴随着吱嘎声开启时,西里斯的脚步声不出意料地从她身后传来。
“果然是职业级的。”一如既往的挖苦腔调。
梵妮一言不发地走进去,黑暗中一时摸不到开关,她便干脆用魔杖点亮了灯。光线在灯罩里满积的虫尸和污垢阻挡下有些昏暗,但亮起时西里斯吹了一声口哨,梵妮也为屋内装潢和屋外表象的反差吃了一惊。
坑坑洼洼的皮家具上生了少许虫眼,但质感仍如奶油般柔软;客厅中央的水晶茶几看上去像是由整块的冰雕刻而成;墙上挂满的异域风格装饰品已经变得脏兮兮的,看得出为象牙和玛瑙制作;在沙发正对面的客厅墙壁上挂着非洲狮的标本,獠牙和胡须都还完整,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