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姒蕊没有回答她,只问:“真是那个薛贾?”
嫣如道:“嗯。”
“你疯了吗?你是吃了八十斤酒醉了,还是被疯狗染了疯病?”郑姒蕊不可思议,“薛贾啊!我们去铁槛寺烧香那会子早见识过了,那就是个披了鸡毛的癞蛤蟆,戴花的屎壳郎,从粪坑里爬出来的螃蟹,你如今要嫁给他?易彬家里都拒绝的亲事,你为什么要接过来?!”
“别说易彬!易彬才是疯子!她才吃了八十斤酒,她才被疯狗传染了!”郑姒蕊一把刀子插在嫣如心上,她尖叫着站上道德的制高点,反驳道,“天底下有谁像她,放着好好的亲事,自个跑去跟穷和尚过苦日子,被人笑话。我知道你跟柳襄好,你想骂我辜负了你的好朋友。郑姒蕊,你别太偏心!”
郑姒蕊痛心疾首:“我从为因我跟他的关系站在他那头,他是好,可他也有缺陷。你的亲事,你的情爱,都是你的自由。若你寻个比柳襄更好的,我自然为你开心,可我不能接受,你选择的是薛贾?他为人行事甚至不如柳襄。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这值得吗?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柳襄无论如何,待你的情谊还是真的呀。”
“你还说你不是说客,我才刚收了聘礼,你怎么知道往后的时日,薛贾待我不好?你瞧瞧外头的东西,那么多,那么威风,这还不好么?非得全天下的女子,都得同易彬那样,闹逃婚,闹私奔,追逐所谓的情爱去过穷酸日子吗?哪有这种道理!”
“当然不是!易彬的选择并非一定正确·······算了,咱们不说她,就说眼前的,嫣如,嫁汉子别光看他对你,也要看看他如何对旁人呐。过日子是要跟他最差、最不堪的一面过。那薛贾最不堪的那一面,也太不堪了·······”
“大道理一篇一篇,说得好像你嫁过人。”嫣如梗着脖子打断。她不愿再听那些道理,背过身舒展双臂,嫁衣宽大的袖子扬起,绿色的绸缎上无刺绣,平整光滑,阳光下如水光潋滟,一晃,一漾,美得人眼晕,“你等着吧,老天爷最会写话本子了,从今以后,我才是过得最好的那个。”
第38章 乘龙快婿
大雾散去,金陵码头,巨大的河船显山露水,飘荡的旗帜猎猎作响,浓墨书写的“薛”字竖直弯钩走势嚣张,恨不得从旗上跳下来,抓住每个人的衣领说:“看到没!我家主人从京城来的,够不够有面!”
一连在水上颠簸了十天半个月,薛贾身心憋得很,贴身伺候的隆儿给他弄了热毛巾,一番擦洗,脸油和汗臭清理干净,人也舒爽不少,从船厢里出来,他用力舒展身体和关节,蹦出自以为紧致的肌肉线条,大口呼吸,以便排出体内的浊气。两个十来岁的渔家姑娘路过,颇为好奇,多瞄了两眼,这让薛贾大为膨胀,慷慨地朝两个小姑娘抛去两个媚眼。
渔家姑娘们三步做两步,只待走远,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吓到我了,方才那居然是个人,我以为是只蛤蟆成精了。”
隆儿打点好船上的东西,道:“大郎,尤家的家丁已经在码头上等着给咱们带路了,马车也备下,船且先停在码头上。咱们先带点贴身的贵重的,去客栈更衣,叫客栈的人帮忙找几个挑夫,把船上的东西搬去客栈,再去拜访尤家。”
薛贾皱皱鼻子,对隆儿拿着主子的腔调安排行程颇有微词。但他抠抠后脑勺,实在想不出旁的更好的法子,无奈选择鸡蛋里挑骨头:“隆儿,跟你说了几千遍,要叫我公子,叫公子显得咱们是儒商,诗书礼义家里出来的儒商,懂?再乱叫,仔细你的皮。”
“是,公子。”隆儿低眉顺眼答应,背过身子一刻,偷摸翻了个白眼。
佩岚上一次跟丈夫同席,似乎已经是前三朝的事。这对名义上的夫妻许久不见,再见时,生分远远多于对彼此的哀怨。会仙酒楼的家具皆是大而宽敞,尤康缩在她旁边的椅子上,挨着佩岚那边的空了大半,他同她一句话不说,连身子带屁股缩成一团,挤在凳面另一半,跟小舅子钱启对饮茶水,教他怎么养好嫣如舅妈永远种不活的山茶花。佩岚厌恶尤康在外人面前这副憨厚老实、谦逊好相与的模样,家门外头的每个人瞧了,都会把情感上所有的错处归结到她身上:“你这丈夫挺好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妇人家出嫁从夫,何必要求汉子往上头挤。在家不搭理人?不会吧,我瞧着他挺善交的,其实是你太要强了,妇人家还是温柔些好······哎哟男主外女主内,内宅里头的细碎,男人肯定是不管的呀,哪个男人去张罗家里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