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贾急了,拦在嵇明修身前:“不行!不可以!你必须画!”
嫣如更着急,不顾礼节和丈夫在身侧,抓住嵇明修的胳膊:“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对我!你说了要给我画的!”
本是沉默的旺儿见状,赶紧上前分开主子和嫣如,出了个主意:“莫要做争端!老爷,既然您画不出,小的倒有个主意。前几日我给老爷收拾东西,翻见老爷存的不少画稿,其中有张尤娘子的。不如我现在回去,取了那张画稿给二位,老爷您在上头留个名字,也算作一幅齐全的画,如何?”
薛贾和嫣如对视,得到他娘子肯定的眼神,道:“行!但是银子要少收我俩一些。”
嵇明修痛快:“行!我只收昨日尤同学给我的订金。旺儿,赶紧回家取去罢!”
“哎!”旺儿答应,即刻启程回府。善娟奉上茶点招待,嵇明修独自坐在他们夫妇面前,听他们要与自己闲话家常,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只能嗯嗯啊啊答应。无力品味茶汤好坏,咕嘟咕嘟咽下,不知痛苦了多久,旺儿终于带着那画稿到了。嵇明修见了救星,如获大赦,不加客套,草草签上自己的名字,便要离去。哪知,薛贾竟再次拉住了他:“嵇大画师,您稍等,难得相见,咱们将这画挂起来,您跟我们夫妇二人站在前头,叫人来再画下来。往后也好叫我跟嫣如看着两幅画,回想今日。”
嫣如妩媚接话,半真半假道:“是呀,嵇老师,您就依了学生罢,很快哒!您若不答应,我可要您再帮我画一幅,否则,学生便要去告官,说您唬人,欺负学生,拿了银钱也不给我作画啦!”
嵇明修呼吸凝滞,重重捶打胸口几下。他猛然痛恨自己,为何三年前惹是生非、拈花惹草,招惹尤嫣如这个棘手女人!待他缓过劲,劝着自己:这夫妇都不太正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一忍风平浪静,反正过了今日,从此与这二人再无瓜葛便是。
当铺的伙计熟能生巧,迅速地装裱并挂好了画。嵇明修僵在左边,薛贾站在中间,嫣如套着赤狐的皮毛,站在右头,三人围着那幅丹青神女的丹青,当铺勉宗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羊毫笔尖刷刷作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画作完成,勉宗自然不及嵇明修,但还是有些功底,墨迹勾画出薛贾的自豪,嫣如的娇憨,以及嵇明修的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多年以后,尤嫣宝无意间打开这幅画,讥笑道:“明明是只画了三位,可怎么我竟瞧见了四个人啊。”
【碎碎念】:不止嵇明修窒息,俺也很窒息啊啊啊!
第51章 居高临下
贵人上宅,柴长三千,米长八百。 嵇明修到启贤当铺两游,墨宝往墙上一挂,整间屋子蓬荜生辉,镀上一层旧时王谢两大氏族的宅院才有的光晕。画摆上半日,薛贾和嫣如看看原作,再看看三人当时的场景,嵇明修的名气那么大,画中的丹青神女图那么美丽,嫣如的赤色狐皮裘袍那么高贵,小两口心有灵犀一点通,相视一笑,姿态神色比春日里开屏的雄孔雀还骄傲自豪。
然而,比起那幅嵇明修亲笔画下的嫣如,薛贾似乎更青睐于勉宗为他们三人描绘的那幅,恨不得进入当铺的男女老少都能瞧见传闻中嵇明修的大作,进而发现他薛贾能与我朝上流名家交好,本想将两幅画挂在当铺柜台处,但柜台人来人往太显眼,若是被心存嫉妒之人偷去或毁坏可如何是好?呜呼,薛贾只得退而求其次,将其装裱,与“丹青神女嬉戏图”一齐挂在那会客室入门正墙处,沏了壶茶,坐在下头一边品,一边抖腿,一边欣赏。可怜那勉宗出入行走,看见自己粗糙所作同画坛名公巨人之笔摆在一块,又羞又臊,脸红得没地摆。读书之人爱惜脸面,秀才再穷也有骨气,坐立不安了一个上午,勉宗毅然决定起身,与薛贾说道说道:“公子,不如将我那画撤下罢,光挂嵇大画师的,就挺好。”
薛贾鬼日眯眼,下巴扬起:“凭什么?”
勉宗道:“公子,我技艺远不如嵇明修,哪能跟他的手迹摆在一块,旁人看去要闹笑话的。”
薛贾轻蔑道:“你当我挂你的画,是看得起你,抬举你?我要不放那幅,谁知道嵇明修的画是他亲手给我的?谁知道我娘子便是丹青神女?谁知道我们同嵇大画师关系匪浅?你当自己是坨屎,狗走过去也不会闻几下,真当自个是什么玩意?多干活,少做梦!”
于是乎,自日起,薛贾不厌其烦地向每一个来访当铺的贵客介绍、讲解两幅画的来历,引申到妻子跟名家的渊源。嵇明修画作的贵在“珍稀”二字,多为虬须公子五侯客收藏,纵然再腰缠万贯、堆金砌玉,非极品一等人家,也难瞧上一眼。不少角色听说启贤当铺有嵇明修的墨宝,纷纷带着礼物和敬意,到薛贾这探探,瞧嫣如一幅过去的画卷,听听那日他们与名师的回忆,有时会突然忘了,作画人是官里有名县里有字的嵇明修,不是尤嫣如和薛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