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这模样,赶上当日的方氏只怕也不是痴人说梦。
庄氏正含笑吩咐着丫鬟将桌上的两个匣子收起来,那丫鬟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将其中一个露出一角来,微微吸了口气。
丁氏也被吸引了目光,看清了里头满匣子的红宝,脸上的笑就有些挂不住了。
这样的东西,以庄氏的家世必然不是她本就有的。又原置在外头,只怕是国公爷新赏的。
据她所知,国公府的库房里头现在也没有这样好成色的红宝了,可见是国公爷新得的,竟就巴巴地送来讨庄氏喜欢。
就见庄氏眼波流转,瞧见了她的表情后神情一顿,紧接着便笑道:“爷新赏了些宝石说给我做首饰,只是这样多,我哪里穿戴得过来?姐姐管着全家,多有不容易,下头的人有不少爱作怪的,不如拿些回去也做一副首饰戴,但凡懂些眉眼高低的,就不会冲撞了姐姐。”
庄氏生着白莹莹的一张脸,说话时脸上隐隐带笑,眉目间尽是温柔婉然,并不曾露出半点嘲讽之色。
可丁氏心里本就不痛快,听了这一番话并不觉得她是在示弱,反而疑心她故意炫耀,再加之娘家的事横亘在她心头,她总觉得庄氏是在意有所指,看穿了她拿正院的下人们开刀敛财的事情,开口的话就愈发不客气。
“既然是国公爷赏你的,你尽管拿去做头面戴就是了,拿给我像什么样子?”丁氏冷哼一声,“至于管家之事,我虽不敢说有多能干,可手底下的人都是一颗真心向着国公府的,总不会添什么大乱子,妹妹就不必多操心了。”
话毕,便见庄氏神情中闪过一抹委屈,她还未来得及得意,便听见国公爷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来:“当真如此?底下的人,你都敢给她们做担保?”
丁氏怔了一下,未曾想到周绍这么快就去而复返,想起她方才说话时的语气,不免神色慌乱地站起来:“国公爷……”
男子冷着一张脸,压根没理会她,大步走到青娆身边,捏了捏她的手心以示安慰。
青娆眸中微红,却还扯了扯唇,对他一笑:“爷这是怎么了,年节下可不兴动怒。”
男子扫一眼因他面带愠色噤若寒蝉的下人们和惶惶不安的丁氏,再瞧一眼强撑着笑容劝他的青娆,心中很是不悦。
这小猫从前且敢张牙舞爪刺挠人,连方氏都敢大着胆子顶撞,如今倒换了脾性,还肯打落牙齿和血吞。
姑娘家盛满忧色的曈眸望着他,他才缓了口气,猜度她大抵是因他这阵子太不顺,不肯叫他为这些许小事烦心。
若放在平日里,他自然领了她的好意,也不想叫外头人说她的闲话。
但往日里他也并未瞧出来,一向温良的丁氏对不如她的姨娘还有这样一张面孔。想是今日这样的事不是头一回发生,她才不敢往玉喜轩走动,还要拿他赏她的东西给旁人做面子。
想到这里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轻哼一声,捏着她的脸道:“少在这里借花献佛,爷给你的东西,你怎能轻易给旁人?”
表面上是在冲着庄氏发脾气,一旁的丁氏见他旁若无人的做派和一句“旁人”,便先白了脸。
青娆听罢便知他因高永丰的禀报心情不好了,便乖巧无话,只亲自给他斟了茶奉上,眼儿不眨地望着他。
明知她是没出息故意做和事佬,还是不忍拂她面子,到底接下了那杯茶饮了一口,放下茶盏时脸色稍霁,对着丁氏开口道:“你随我去玉喜轩,有些事需要你亲自料理。”
丁氏愕然,茫然地望着他,到这会儿才缓过味儿来,晓得约莫是出事了。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事,国公爷还要遮掩一番不肯明说,非要去玉喜轩再料理,顿时心间生出极不妙的预感。
却不敢当着庄氏的面问出来,反倒彻底坏了事。
见两人一前一后出去,青娆面色沉静地从丫鬟手里拿了个暖炉,提着裙子穿过银砌玉碾的栏杆屋舍,在院门前含笑递给周绍:“爷,外头寒气重,您千万保重身子。”
外头又飘起细小的雪花来,高永丰正撑起一把玄布大伞,便见庄姨娘快步赶过来走到国公爷跟前,仰起的眉眼如国公爷书房里挂着的那幅桃花图,娇柔俏美不消多言。
国公爷敛着眉头收下了庄姨娘的手炉,将人拢到自个儿的大氅下低语了几句,便扬声吩咐道:“扶你们姨娘回去,好生伺候着。”
众奴连声应是,蹲身送国公爷离开。
高永丰分明听见,国公爷许诺了庄姨娘晚间还要回来陪她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