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莺也不磨蹭,第一个登上船,继而几个少年搀扶着捕蛇人和陆秉一起上了船。
于和气安置好受伤最重的闻翼,就去撑篙,连钊两三下解开系在石墩上的缆绳。
陈莺离闻翼较近,她盯着少年苍白的脸色,忽然关心道:“疼不疼?”
闻翼眼皮发沉,一只手按着侧腰处的伤处,没搭理她。
“真能忍啊。”陈莺对他微笑,“疼就说出来呀,何必硬撑,我……”
闻翼阴沉下脸:“闭嘴!”
陈莺也不恼:“不让我说啊,可是你就快死了。”
这句话让所有人回过头,于和气一竿子戳进水中,来了脾气:“你胡说八道什么?!”
陈莺佯装无辜地眨巴眼睛:“我没胡说啊,不信你们自己来看。”
攸关闻翼安危,李流云凑到近前做势查探伤势,闻翼却朝船舷边缩了缩,是个躲避的举动。
“我没事。”
陈莺唯恐天下不乱:“你若真没事,干嘛藏着掖着不让他看?”
李流云不容闻翼反抗,一把拽开他前襟,只见无数条如根须状的血线从闻翼后背,绕着肩膀锁骨滋长到前胸。
李流云的手蓦地顿住,所有人瞬间变了脸色。
“闻翼!”
只有陈莺看热闹不嫌事大:“我说得没错吧?他沾了青芒的痋血。”
李流云一把攥过陈莺,手劲大到恨不得捏碎她肩膀:“救他。”
连钊愤怒:“赶紧救他,不然我杀了你。”
“哟,威胁我呢,”陈莺软骨头似的仍李流云抓着肩膀,她说,“好啊,杀吧,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
连钊怒不可遏:“你——”
“以为我怕死啊?”比起她,更怕死的应该是他们,所以陈莺一点也不怕,她一肚子坏水趁机往外倒,“救他也不是不行,这样吧,咱们一命换一命,你们把……”
陈莺说到此看了眼秦三,吓得秦三猛地打了个哆嗦,她得意极了,将视线落到陆秉身上,开口道:“你们把他扔进河里。”
连钊腾地拔剑,突然船身猛地一震,好似撞在暗礁上,连钊一时站不稳,整个人歪倒在李流云身上。
与此同时,于和气撑在水中的竹篙寸寸爆裂,破开的竹篾锋利异常,直接割裂开他的掌心。
“水里有……东西。”李流云开口间,渡船猛地在水中打旋,好似遭遇了涡旋,所有人天旋地转,在小船中栽得东倒西歪,慌促地去抓住船舷。
秦三尖叫起来。
噗通一声,有谁落了水。
李流云手腕一沉,拴住痋师的那根绳索骤然收紧绷直。
是痋师跳了水,甚至附带一句:“蠢死了。”
李流云即刻拽住绑绳要去抓人,奈何绳索骤然被割断,李流云整个人扑跌下去,膝盖狠狠磕在船沿上。
“是罔象!”李流云急道,“水里有罔象!”
天旋地转之中,李流云根本看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搅动的水涡中,有非比寻常的液态翻涌不息,像乱流,急急推动这只渡河的舟船。
少年们纷纷拔剑刺入水涡中翻搅,但是没用,罔象无形无态,潜入黄河,便与这汤汤河水无异。
剑锋虽可斩金断玉,却无法杀伤这无形也无骨的水流。
剑刃切入河中,斩不断,河水即刻围住剑身弥合。
所有人已经感到阵阵晕眩,船只根本吃不住如此浑厚的水劲儿,船板骤然四分五裂。
好在船只刚刚离岸不远,几名少年毫不迟疑,纷纷拽起陆秉、闻翼、秦三、捕蛇人跃上河岸。
河浪翻涌间扑腾而起,溅起的水流好似无形的手,蓦地一把缠住李流云脚踝,大有水鬼索命的架势,将他整个人往水里拖。
李流云身形一滞,奋力将秦三抛上岸,脚下猛踹,踹得水浪四溅!
突然水面炸起丈高的水花,七八名裹着尸囊衣的罔象骤然窜起,提刀围剿几名狼狈不堪的少年。
山出枭阳,水生罔象,它们是水里的灵物,可随河溪流向大江南北。
痋师每回选住址,必会择一处有深井的院落,水系可以通向河道溪流,既能让罔象安身藏匿,也能让它们随河溪来去自如。
这群太行道的傻狍子,不知天高地厚,居然以为能够抓住她?
简直可笑!
陈莺无声无息地在水中冒出头,一双幽暗的眼睛浮出来,露在波澜不平的水面之上,阴恻恻盯着罔象围剿几名少年。
青芒死了,所以她要让这几个来收胎的臭小子陪葬。还有那个瞽师,她早晚要让周雅人死无葬身之地。
胆敢欺到她头上,可是要付出惨痛代价的。
陈莺潜在深水之中,盯猎物一样扫视几名少年:“阿聪,正好你的衣裳划破了,我再重新给你做一件吧,他们几个怎么样,你去选一个。”